梦欢宗的少主姓沈,单名一个昙字。
不过当然,此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少年已经换了芯——系统空间内显示的是栖霞界厌世之人的名单,早在数日前,谢遥便暗中接触了原主,而对方在得知可以获得“前往其他小千世界”的机会时,也是欣喜若狂,一口应下。
沈昙的外表是真的美。
而谢遥,最晓得如何将这种美施展到极致。
他用积分兑换了一套红衣,抛弃栖霞界常见的保守款式,将长袖下摆尽数裁短,赤色腰带束出清瘦的身形线条,暗色的团莲纹自肩头一路蔓延至腰侧,随着灵流波荡,阳光下熠熠生辉。
少年缓步走来,红衣飘荡,不经意间露出的白净小腿仿佛两抹光,牢牢吸引了在场之人的注意。
若是搁在21世纪,或许有人会懂得一个词,叫“异域风情”。
可栖霞界的人哪见过这些,更甭说谢遥小心地掌控着度,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他抛弃了异域元素中所有可能引发争议的部分,只留下那令人惊叹的大胆、精致、入骨的……美艳。
天光正好,绝世的少年扬缓步走来,眼波流转,整座青霄峰上便只剩急促的心跳。
扑通,扑通。
有人按捺不住,呼吸急促地高喊:“沈少主,你可曾婚配?”
谢遥回眸一笑:“不曾。”
漫山的花仿佛刹那间开放,遍野的心跳声猝然加速。
扑通扑通。
“可我心仪一人,已经很久啦。”谢遥笑意更盛。
他微微侧头,目光自全场不经意地掠过一圈,漂亮的眸中流光潋滟,盛光之下仿佛藏着钩子,轻飘飘地,从每一个年轻修者的心火上撩过。
扑通扑通扑通!
甭说出身高贵的大宗精英了,就连下方蹲坐的一众散修都紧紧屏住呼吸,面颊通红,满脑子被一个念头疯狂刷屏:他在看我,他在看我!他心仪的人是我么,是我么?
我身份低微,修为浅薄……但说不定我们年幼时有过交集呢?也许我曾不经意间救他一命,现在他来报恩了?
再不济……再不济,有个前世今生缘也可以啊!
只不过,这些散修的美梦注定要落空了。
因为谢遥转过身去,望向皇极宗最前方的俊美男子。
眸光跃动,眼圈微红。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红”。
“阎少主,今日虽是初见,我却有一个不情之请。”
谢遥微微俯身,红衣飘扬,嗓音润而微沉,仿佛掺着许多沉甸甸的情愫,也因此听上去愈发地真情实感:“你可愿与我……结为道侣?”
——真情实感,“咬牙切齿”也是一种真情实感。
可旁人看不出,听不出。
他们只是神情僵硬,绝望地听着自己的心跳:扑……通。
像琉璃瓶碎了一地,哗啦啦的。
浑身热血,刹那间凉了个通透。
怎么又是阎铭?
沈少主你清醒清醒,那家伙刚刚丧偶,周身风水不佳,绝非良配!
被一众嫉妒的目光包围着,若是换个人,此刻怕是已经如坐针毡。
阎铭却偏偏毫未动容,视身后针扎似的目光如无物,也……视面前“笑意盈盈”的红衣少年如无物。
他懒懒地抬起眼皮,嗓音低沉:“我不愿意。”
众人:“……”
“咔嚓”一声,似是有人抑制不住,捏碎了掌中玉饰。
一看到阎铭那张冷脸,谢遥心底的火气就蹭蹭地上涌。
不、不行,要微笑,要深情……
深吸口气,谢遥低声道:“为什么?”
“因为三月前,我的道侣刚刚病故,我没法从那段感情中抽离。”阎铭顶着张冷冰冰的脸,煞有介事道,“我与我的道侣感情深厚,他走之后,我心灰意冷,悲痛欲绝,不想成亲。”
谢遥:“……”
深厚你个鬼。
一滴眼泪都没掉,你也配谈悲痛欲绝?
一句挑拨,急火攻心,谢遥感觉自己快炸了。
他只恨不能掏出长剑,朝那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混蛋捅上几下。这混蛋的心刨开来绝对是黑的,整个儿一冷血动物。
系统忙在脑海中高喊:“冷静,遥遥冷静。”
冷静……谢遥咬紧牙关。
他深深阖眼,飞快地调整感情。
毕竟是专业的,再睁眼时,谢遥已经恢复了之前那副含情脉脉的模样。
“可我正是因为你的道侣离世,才鼓起勇气前来寻你的。”红衣少年眸中挤出一抹泪光。
接下来,仙缘大会上的所有人一起,听到了一个“曲折凄苦”的暗恋故事。
在故事主人公的自叙中,他暗恋阎铭已久,只是所修功法正值瓶颈,所以一直在宗内闭关。再出关时,他本欲第一时间上皇极宗求亲,却在赶赴途中,猝然听闻一个噩耗——心上人已经有了准道侣。
错失时机的少年追悔莫及,连夜赶到皇极山下。
他怀着满腔悲愤,誓要赶走阎铭身边一切别有用心之人。
然后他看到了“云澈”。
一个清冷温柔的小美人,风姿清雅,才貌双绝。
捏着隐身符,少年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心碎地望着情敌替练功归来的阎铭擦拭额角,动作轻柔,目光温润,满心满眼都映出俊美男子的身影。
那柔软的温情与爱慕,与在镜中所见的自己的眼神如出一撤。
“云澈也是真心爱着阎大哥,我怎能如此任性,破坏他们二人情谊?而且云澈那么好,人美心善,还做的一手好菜。我除了修行,什么都不会,哪能跟他比。”
谢遥微微垂首,眸中水光闪烁,额前碎发飘扬,挡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
一时间,漫山的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有人难以抑制,高声大喊:“沈少主,莫要妄自菲薄。”
“就是就是,从未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了!”
“什么云澈,老子不认识,老子只知道你值得最好的!”
喊声四起,峰顶上,谢遥破涕为笑,轻声道:“谢谢诸位大哥。”
继而他转身,定定地望着阎铭:“我本打算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永不让你知晓。可现在,云澈走了,我……”
谢遥嗓音发颤。
对情敌离世的惋惜,惋惜之余一丝藏不住的窃喜,旋即又为这一丝窃喜而深深地自我唾弃,千般思绪,百转纠结……被他展现得淋漓尽致。
谢遥的目光未从阎铭面上移开,长睫扑簌簌地颤:“阎大哥,我希望你幸福,可我是人,是人就有私心,我也想为自己争取幸福。”
他上前一步,眸中深情更清晰地映入诸人眼中,那么炽热,几乎能将磐石融化。
“我心悦你,已经很久了。你的目光可否……也多看看我?”
飘荡的风都停了一瞬。
所有人悬着一颗心,等阎铭的回答。
可俊美的男人沉默片刻,竟然勾了勾唇。
即便如此,他勾唇的幅度也很小,若非谢遥跟阎铭相处了三年,决计看不出来。
谢遥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凭他对阎铭的熟悉,他感觉对方的确有细微的感情波动,但不是欣赏、喜悦、傲然之中的任何一种,反而像是有些……自嘲?
阎铭突然站起身。
玄袍飞扬,如鹰隼展翅,暗金纹在阳光下反射低调奢华的光,高大的身材投下一片暗影,几乎将红衣少年整个笼罩在里面。
压迫感顿增。
阎铭:“你见过云澈?”
“呃……当然。”谢遥微愣。
阎铭:“你对他的评价很高。”
废话!谢遥悄悄磨牙。
“云澈”是他精心打造的人设,当得天下第一。
“你认为他爱我。”阎铭一字一顿。
谢遥:“???”
大哥,你连这个都要怀疑?
见谢遥流露出明显的诧异之色,阎铭眸光倏暗。
他微微俯身,墨色瞳孔在谢遥面前放大,眼底泛着审视的暗光,似夜幕笼罩之下的汪洋,暗涛汹涌,礁石连绵。
微烫的吐气喷在谢遥耳侧,醇厚的嗓音不知为何变得微哑,仿佛金砂于美酒中流淌。
阎铭:“那你倒是说说看,他为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