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房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针落之声,相比起来,阮萱的呼吸声就显得聒噪扰人。
“你是......”
阮萱真心觉得怕不是哪里弄错了,这人会是书里那个疯狂且恶毒的陆锦行?
“你是陆锦行吗?”
闻言,陆锦行白皙修长的手指骤然抖了下,虽觉着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仍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半晌,两人相对无言。
眼看形势有利于自己,理智也渐渐在阮萱脑中回拢。
一通斟酌分析后,阮萱认真说道:“陆公子,既然我俩都不想成亲,也没有真的拜过天地,不如你给陆老夫人说说,让她放我走如何?”
“……礼金,我可以退还。”
先前尚有几分紧张的陆锦行听到这话后,稍稍放松了些,嘴角微敛,摇摇头说:“我......做不了主,你去同我母亲说吧。”
和陆家家主陆明燕说,那就等于不用说。
罢了,其实阮萱也只是碰碰运气,对于离开陆家,她已经不抱希望了。
再说通过这一会儿的观察,她觉得自己被眼前这个陆锦行折磨的概率应该不大。
这时陆锦行已经撑着桌子起了身,他静默片刻,嗫喏道:“夜深了,先......歇下吧。”
“什么?”沉思中的阮萱猛然抬头,怔然地望着向喜床方向侧身的人。
对于阮萱的惊呼,陆锦行淡漠的神色中终于显出一抹嫌恶,又极快消失。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指向窗边的木塌:“......你睡那里。”
原来是这个意思,阮萱还以为……怪她想多了,但是又有点遗憾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转身的陆锦行步伐有些急切,可是越是急就越乱,果然没走两步就踢翻了凳子,整个人向前栽去。
见状,阮萱赶紧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你慢一点。”
陆锦行似是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随之猛地推开阮萱,用力过猛导致自己也绊倒在地。
他一改之前的平静冷然,颤声道:“你别碰我!”
望着惊慌发抖的人,阮萱转念一想,方才明白他在怕什么。
她举着两只无辜的手,很是无奈地解释道:“欸,陆公子,你放心,我对你绝无......那种想法。”
说着上前躬身靠近陆锦行,伸出手道:“我保证没有,我扶你起来吧。”
陆锦行却一把打开她的手:“滚开!”
随即用半走半爬的方式快速到了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阮萱:“......”
“你要是再走近一步,我就杀了你!”陆锦行举刀对着阮萱,颤抖的双手却不像言语那般无畏。
原来还是怕的,方才初见这人时,阮萱原以为他是在装柔弱,指不定心里谋划着阴谋诡计。
眼下看来,女尊世界里的陆锦行就算后期心肠再是歹毒,在体力上仍旧是个弱男子,加之眼睛还盲了,岂不是任人欺辱。
阮萱的心境在此刻已是悄然转变。
眼前的人明显就是还没有黑化的兔子,即便发怒的模样也让人于心不忍。
阮萱感慨,得亏他是遇到了自己这样的新时代女性,讲究两情相悦自由恋爱,不然他这幅好看又可怜的模样若是遇着别人,可不知被玩弄成什么样子。
白皙颤抖的手腕,以及由于挣扎略微松散开来的衣领,隐约可见一片线条优美的锁骨。
红床软枕,衬着灯下美人,正常女尊国的女人恐怕都忍不住。
可惜阮萱初来乍到,还不完全是女尊世界的女人,当然看脸是没错的。
强忍着移开欣赏窥看的目光,阮萱回到桌旁坐下。
思忖片晌,忽而不屑道:“这位公子,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谁都想对你......再说先前我也说了想要离开,保证过对你无意,你倒也不必一副贞洁烈男的样子。”
阮萱说了一番口是心非且不留情面的话,甚至还隐含羞辱。但若非如此,还不知陆锦行会怎么对待她,她可不想一不小心就被刀架在脖颈上。
“睡吧,你不累我还累了。”阮萱转身就走不想多言,却用余光观察到陆锦行脱力一般,慢慢垂下了手臂。
这夜,两人不仅分床,还都是合衣入睡。
阮萱心里揣着事,躺在榻上根本睡不着,越想越觉得眼前的陆锦行和书里相差太大。
原书里可没描写过陆锦行的容貌,只说他的父亲曾是教坊的舞郎,芳华年纪便入陆府做侍妾,陆明燕对其宠爱有加,他却在生下陆锦行后,没几年便病死了。
舞郎自是美的,只怪书里将陆锦行描写得太过卑鄙龌龊,才会让阮萱误以为他定是个长相如心思般丑恶的人。
阮萱侧身往陆锦行所躺床榻看去,见那人手里仍握着匕首,倒也是个可怜人。
不过初见,阮萱心里的天平已经不知不觉偏向了陆锦行。
-
翌日,天色刚明。
阮萱悠悠醒了,那锁了一整夜的房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屋里立着两名奴仆。
其中一名蓝衣仆人见阮萱醒了,笑着走了过来:“少夫人,该起床更衣了,待会儿得去给老夫人和殷正君请安。”
两名奴仆见阮萱与陆锦行分床而睡竟是毫不惊讶,像是早有所料。
阮萱眯着惺忪的眼睛打量两名奴仆,此时她才算是有了穿到女尊世界的真实感。
眼前的两名仆人长相都比较阴柔,身量大多在一米七左右虽算不上矮,但是骨骼却很纤细。
想到这儿,阮萱朝已经穿戴整齐的陆锦行看去,相比起来他身材颀长,通过昨夜那一抱,阮萱估计他俩差不多高。
再看昨日她所见的那些女人,大多高壮魁梧,难怪她被迎亲的婆子一招就拿下了。
这么说来,在女尊世界里,陆锦行是高挑美人,阮萱则是文弱……村妇。
阮萱确认过自己的容貌,与从前并无区别,相比那些满身肌肉的女壮士,她觉着还是清秀些好。
倏然,一声盆落的哐当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抬眸望去,只见服侍陆锦行洗漱的蓝衣仆人竟是失手打翻了铜盆,一盆水恰好翻淋在陆锦行身上。
见状,阮萱起身快步走过去,将冒失的仆人轻轻推开,蹲下身朝陆锦行说:“那个……你没事吧。”
阮萱的手放在陆锦行腿上,又很快拿开,一摸衣摆,就皱了眉头,“这么冷的水,你就是这样服饰人的吗?”
昨夜入睡之前,阮萱已经想明白了,既然走不了,那她以后就暂且当一当陆府的入赘少夫人。
先前被陆老夫人和正君不放在眼里就算了,现在她既然已经成了这苑里的主子,断然没有被下人欺负的道理。
“少夫人,都是奴才手笨,奴才这就重新换水来。”蓝衣仆人连连告罪,表情却不显怯意。
眼看他就要出去,阮萱却说道:“不必了,即是笨手笨脚,以后就不必在屋里服侍了。”
方才阮萱用余光瞥到,这人就是故意的,随即转头朝灰衫仆人说:“你去,水要热些的。”
那蓝衣仆人神色中闪过一丝惊讶,还真就出去了。
陆锦行自始自终一言不发,似是与他无关。
待屋里只剩两人,阮萱起身在衣柜里翻找着陆锦行的衣裳:“那个……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青色怎么样?”
陆锦行却答非所问,淡声道:“那是殷正君院里差来的人,你得罪了他,日子不会好过。”
阮萱手上一顿,立即明白了陆锦行的意思,她最终选了套内白外青的衣裳,转身笑着说:“我管他是哪里的仆奴。”
说道这里,她笑了笑:“况且我还是你……明面上的妻主,更是这院里的半个主子,他还能把我吃了去。”
对于阮萱说“妻主”之类的话,陆锦行并未反驳,又或者不知该说什么好。
阮萱继续说:“我把衣裳挂在屏风上,你过来把湿衣裳换了,免得着凉了。”
闻言陆锦行倒是听话地起了身。阮萱瞧着他缓慢的步伐,并未上前搀扶。
待陆锦行换好衣裳从屏风后走出,阮萱眼眸一亮,她选的颜色果然不错,青山修竹当是如此,不过主要还是人好看。
这时,先前的灰衫仆人也端了热水来。
阮萱接过:“我来吧。”
她拧了帕子递给陆锦行,又朝灰衫仆人说:“你叫什么名字,原先是哪个院里的?”
“奴才叫思木,陆管事前些日子才把奴才领到府里,说是专门服侍少夫人的。”
原是如此,阮萱垂眸一想,暂时不知陆管事是敌是友,不过新来的仆奴,总比原先的好教导些。
而后两人用了早膳,便要去给陆老夫人和殷正君请安。
阮萱特意挑了件偏青色的衣裳,与陆锦行的青衣还挺搭的。
她噙着笑走在前头,心情好了几分:“思木,可要将你家少爷扶好了。”
陆锦行这边却紧缩眉头,心不在焉。
昨日他可以任性称病不去行婚礼,毕竟陆府上下无人在乎阮萱的想法,更何况陆府两位家主也没去当那高堂。
然而昨夜他与阮萱并未圆房,殷正夫必定知晓了,待会的请安,还不知自己会被如何羞辱。
陆锦行心底再是郁愤不甘,却已到厅前。
正厅前仆人通报道:“老夫人,三公子同他的妻主到了。”
阮萱:“……”
果然,赘妻不配拥有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