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传播意识的媒介,变成意识本身？
江时舟挑起眼，他看着站在前方的梁审，被淹没在红光里面的他,和过去没有丝毫的相似。
梁季苗因为精神移植手术死亡,是促使他研究“永生”的源头吗？
只是这世上,从来没有永生。
“梁院长，这是什么意思？”梁审的话带了很浓的煽动性，但是仍旧有很多人不懂。他们能感受到梁审对自己所说的内容的狂热与自信，但是却无法理解。
“先不要急，我们慢慢来，”梁审比了个“嘘,”然后道：“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世界网为什么是顶尖科技，很简单，因为它将全人类结合在了一起，只要你是个人类,你有意识，你会思考,那么即使你躺在床上,你无法行动,你也能清晰地表达自己。”
“这是没有人能够超过的成就，哪怕它已经诞生一百年,哪怕它一直没有明显的进步,”梁审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
他慢慢地转头，然后将视线对准了……江时舟。
他的动作太过明显，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也都朝着江时舟那里看。
江时舟看着梁审，没有说话。
梁审顿了顿，继续道：“哪怕你和这个世界失去了一百年的联系，在连接到世界网之后，也能很快了解这些年发生的变化，江先生，你说对不对？”
江时舟轻轻地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会有人和这个世界失去一百年的联系呢？不过我想，这个发明的本身就很厉害，它的范围已经不在于我们居住的星系了，而是我们到达的地界。我想，这也是另类的观测世界的方法？毕竟，只要拥有身份卡，就会记录信息，记录我们所经历过的一切，然后我们肉眼看见的风景也会被世界网自动收录，这要是放在过去，可是天方夜谭。”
这话一出，其余人的眼神都有些意外，这个格码星出身的小白脸，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
梁审则是毫不意外，他轻轻地问：“您说的真对，真是令人惊颤的灵性，难怪主将大人会这般看重您。”
江时舟摸不透梁审的意思，但是他能看出来，梁审对他很感兴趣。
他的话甚至就是在隐喻，他认为自己就是江时舟。
可是梁审，为什么和他扯上关系？因为他的父亲？
江时舟仍旧挂着笑，他神色不变：“不过，以我浅显的了解来看，可以在任何时候传递意识，可以记录下本人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这些都不足以构成‘顶尖’吧，我很期待您的解释。”
梁审看着江时舟眼中的笑意，然后一拍手，道：“不错，这些都不够，对比其他来说，这实在是太微小了，但是这两点已经证明，以世界网为基础，可以诞生，无限可能。”
“这是我们已知的其他所有科技都做不到的，所以它在我的眼中，是最顶尖的，各位，还有问题吗？”梁审张开手，问道。
“比你的研究还顶尖吗？”修爱乐看着梁审，冷笑了一声。
“那是自然，”宛若没有听出修爱乐语气里的冷意，梁审继续笑着道，“不过修小姐提醒了我，说了半天，我还没进入主题呢，我的研究，和世界网结合起来的话，，到底会造就……什么奇迹。”
梁审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红色的玻璃界面再次切掉场景，这一次，是一个被切开的大脑，大脑里安装了一枚黑色的芯片。
上面标了三个字“身份卡。”
江时舟还是第一次看见链接在脑内的身份卡，他坐在位置上，看着那块黑色芯片，心底涌现出难言的恶心。
他最初设计身份卡的时候，并不是希望，被用来刻在脑内的。
这代表了强制侵入人的意识。
“这是大家在出生时候就必须经历的事情，脑内链接身份卡，进而链接世界网，”梁审切了下画面，这一次出现的，是一枚小小的蓝色晶片，和刚才放在大脑里的芯片有着天壤之别，他接着说：“这是我们在此基础上，研究出来的新芯片，而这种芯片，脱胎于身份卡，却远超于身份卡，它是我们永生的载体。”
他招了招手，一个侍者端着盘子上来，然后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上面摆放了约莫二十块蓝色小晶片。
江时舟拿了一块起来，林决一动不动，而其他人也都拿了一块。
蓝色晶片接触到手部有一些冷，像是刚刚从低温环境中拿出来的，在黑暗里泛着光。
梁审看着江时舟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然后道：“只要将自己体内的身份卡，换成这种芯片，你的灵魂，就会被储存其中，永生永世不会消失，你会永远活着。”
什么？
“什么意思？”这一次开口的是坐在后面的一个女声，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意思是让我们把身份卡换成这东西？我们的意识在这小小的芯片里永存？那还算什么永生？”
永生，他们要的是永久的享乐，永久的愉悦，可不是把意识封印起来，做个活死人！
梁审没说话，反而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说：“赫黎烟女士，我非常明白您的顾虑，所以，这就是我开这个展览会的目的啊。”
他的尾音拉出轻轻的叹息，而他话音一落，后面的座椅忽然传来了骚乱。
江时舟回头一看，只见最后一排的人全都抽搐着倒了下去，本来看不清面孔的他们，脸部都泛起了幽幽的蓝光，他们愕然地抓紧了自己的脖子，发出短促的，像是被掐掉一半的尖叫。
不多不少，刚好五个，有男有女，狰狞的面孔无一不青筋爆出，瞳孔大张。
“这是怎么了？”
“梁审，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的身份是你能动的？”修爱乐没管那些慌乱的低语，她冲着梁审直接吼道。
江时舟看着手里的蓝色晶片，就是这东西导致这些人这样？
“给我，”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江时舟下意识地捏紧，反应过来是谁立刻松开手。
林决从江时舟的手里抽出那枚蓝色晶片，打量了一下之后，就放在了自己的手上，终于对着梁审说了第一句话：“你杀了他们？”
他捏紧了江时舟的手，但是反应过来自己的力气过大又放松了一些。
而让他意外的是，江时舟轻轻地捏了他一下。
林决转过头，去看江时舟，江时舟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决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但是那幅度很小，连江时舟都没有注意到。
他重新看向了梁审。
梁审歪了歪头：“您对死亡的感知虽然很敏锐，不过这次说错了，他们可没有死哦，他们只是失去了和世界网的联系罢了。”
他从前台下来，走到了最后一排，然后蹲下身体，翻开了侧边角落的人的身体。
玻璃墙面上的光本来都在集中在上面，但不知何时，竟然开始发散，偌大的空间都蒙上了一层暗红的光。
林决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江时舟的手，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门口的安斯。
安斯连忙上前，江时舟听见林决的声音从耳边掠过：“从现在开始，自己一切小心，我和修爱乐有点私事要处理。”
他朝着旁边的修爱乐走过去。
修爱乐双手环胸，见到林决走过来，起身，搂住他的胳膊，两人朝着电梯走过去。
江时舟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然后垂下眼皮，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安斯则是跟上了江时舟，然后道：“林先生，您注意些周围，主将叮嘱说，今日很可能会有人铤而走险，直接绑您带走。”
在这里绑走他？
江时舟回过神，但是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想弄走他的也属于联盟高层，那么就不会顾忌场所了。
他点了点头。
被人群包围的梁审正在看那些倒下的身体的头颅，他戴着手套，检查了一下身体以后，就抬起头，四处张望了起来。
江时舟心底忽然蔓上了不好的预感。
在人群的缝隙之中，梁审和江时舟的视线对上，一抹笑意从嘴角一闪而过：“江先生，可不可以把你面前的超量级脑波记录仪递给我呢？”
超量级脑波记录仪？
江时舟背过身一看，梁审站过的位置下面确实有一个方形黑盒，之前没注意是因为在黑暗中太不显眼，他上前，把黑盒子拿起来，走近梁审。
他想要看看，梁审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多谢，”梁审接过了黑盒，面在上面轻轻按了按，黑色的盒子上忽然跳出很多奇怪的符号，梁审看了几眼，嘴角的笑意明显了不少，他抬起头，看着江时舟：“江先生，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江时舟平静地摇了一下头。
“我听说，您是格码星来的，所以对于现今的科技不是很了解，”梁审轻笑了一声，“这其实也没啥，只是一个小小的检测脑波的东西，只不过这玩意儿的作用不限于此。”
他说：“这里的世界网，经由这个小黑盒改变了，他算是一个很小的……和世界网分开的区域网。”
梁审压低了声音：“您的身份卡……应该不可以连接区域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