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爱乐盯了他几眼,视线又转到了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哼了一声，直接往前去了。
梁审做了个请的姿势,林决拉着江时舟的手,也跟了上去。
江时舟看了眼自己和林决的手,垂下了视线。
如果说先前世界网对他身份的猜测，只是空穴来风，毕竟林决从未亲口承认过他们之间有关系，但是今晚过去，他是林决的……人，这个身份,怕是坐实了。
在一个月之前，江时舟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以这样的身份，进入主星。
而奇怪的是，他没有丝毫的抗拒。
这里场地空旷,中间一小块区域摆放的纯白色椅子，约莫有二十张,只是最前方一排空空荡荡,没有人敢坐。
而现在,修爱乐坐在了正中间。
一排五个，总共二十个位置,后面的三排都已经坐满,江时舟粗略一扫,发现很多人的五官都有些畸形，要么过于完美，要么不太对称。
主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这些人会变成这样？
林决直接坐在了第一张椅子上,然后示意了一眼江时舟。
江时舟原以为自己陪伴林决是正儿八经地参加晚宴，坐好了陪站一晚上的准备，没想到是这样的宴会，他在林决的身边坐下，然后动了动手指，示意林决松开手。
“别动，看前面。”林决不仅没有松开手，手上的力度还大了些，像是让江时舟乖一点，不要乱动。
江时舟：“……”
都已经坐下了，还这么牵着吗？
林决的体温是有些偏低的，在林决开始抓住他的时候，他觉得他手心微凉，十指交握虽然紧密，但不难受。可现在，江时舟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开始出汗，湿热的感觉在手心间摩擦，有些微的黏腻。
他有些微的不适。
林决却恍若未觉，一直紧紧地牵着他。
“静下心，看。”林决感觉到了江时舟有些不安，他知道，江时舟想要松手了，但是——
他不想。
他扬了扬下巴，对着前方，明显表明不愿意松手。
江时舟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但是那笑意很淡，转瞬即逝，林决也没有看到。然后他顺着林决的示意，看向了前方。
白色座椅被摆放在中央，两边的空场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而他们正前方面对的位置，本来也是普通的玻璃墙面，只是和其他摆放着长桌的墙面不一样，这张墙面很干净。
江时舟不懂为什么要让他们坐着面向这边。
“啪啪”两声，灯光忽然熄灭，无尽黑夜笼盖了这里，远处的居民楼里的灯光根本照不到这里，四周安静到可怕，江时舟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林决一动，说：“害怕？”
他的声音太清晰，也太突然。
江时舟完全没有想到林决会在这样的寂静中突然开口，他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好奇。”
“那就好。”林决应了一声。
“哼，”旁边传来了修爱乐的冷哼声，江时舟本来和她坐在一起，只是她对江时舟嫌弃地紧，所以当江时舟坐到身边的时候，她就坐到了这排位置的另一端。
不过尽管这样，两人的对话，也被众人清晰地捕捉到了。
林决主将，还真是看重这个男人。
他们都了解贵族的一点特殊癖好，只是没想到林决也属于其中之一。
“哈哈哈，江先生不用害怕，只是个小展览而已，”大笑声传出来，平滑的玻璃墙面居然亮了起来，只是颜色很暗，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红光。江时舟眯起眼睛，他看见梁审走到前方，对着他们微微弯腰，然后轻声道：“感谢大家来参与我最新研究的成果小展览，在场诸位，都是我的长期合作伙伴了，所以在我新的研究成果出来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和诸位分享。”
“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喜欢。”
江时舟看的清楚，梁审手里拿着一枚遥控器，他轻轻一按，红光大范围弥漫，将整个玻璃墙面都染红了，而后，红光一跳，玻璃墙面上呈现出了三张脸。
这是？
江时舟眉头不自觉地一跳，这是一副对比的照片，左边的是个遍布皱纹的老人，中间和右边则是两个年轻人。
只不过这两个年轻人的样子，和这些在场的人一样，一个是五官端正，摆放位置却很不对，像是拼凑上去的脸，另一个则是左右太过对称，半张脸仿佛是另外半张复制出来的一样。
“长生，是我们亘古不变的发展目标，而经过失败的基因改造，经过失败的大脑移植，经过失败的脑电波转移，我们终于研究出来了□□组装技术，”说到这里，玻璃墙面上的画面一切，出现了不同的肢体照片。
而梁审仍旧继续道，“我们通过细胞反向培养技术和肌肉熔合手术，让人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恢复年轻，然后再缝补起来，我们得到了长生，但是这长生很失败，因为我们的单独切割，所以血管，神经，这种细腻的无法完整处理的东西，在拼凑的时候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残废倒是轻的，严重甚至可以导致死亡。
他放轻了语调：“而在座的各位，虽然活了下来，看起来也与常人一样，但是都或多或少地有些问题，尤其是面部，都能看出来，大家的脸，还是有些古怪。”
他一按遥控，画面调回了初始，他指着最旁边，那张一模一样的对称的脸说：“我们进行了修补，尝试左右脸对称，但是如诸位所见，仍然很古怪。”
江时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人的脸会这样古怪。
不过……这种技术，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在已知的人类文明中，这东西听着，仿佛天方夜谭。
“但是现在——”梁审拉长了语调，江时舟坐得近，他清晰地看见，在暗红的光的映照下，梁审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炽热：“我们和科技结合，终于得到了完美无缺的永生技术！”
完美的永生？
江时舟看着神色痴狂的梁审，他完全没想到，当年的那个普通的男人，竟然是在研究这种东西。
甚至研究出来了这种结果。
没有人说话，但是漂浮在空气里的躁动与不安已经十分明显，江时舟甚至听到了自背后传来的粗重的喘息声。
他们都开始期待梁审接下来的话。
但是梁审停住了，他从刚才那痴狂的景象中脱离出来，长吸一口气，然后慢悠悠地道：“那么我想问在座的各位，有谁知道，现如今最顶尖的科技是什么吗？”
“宇宙远航？”开口的是修爱乐，她的气息平稳，很明显对所谓的长生没有什么执念，只是关于永生的技术，到底勾起了几分兴趣：“我可是听说，我们现在的远航技术，可以支撑一个人在清醒状态下，在遥远的太空中独自飞行两百年。”
“不是，”梁审笑了一声，“不过您的消息有错，飞行时间现如今最多也就是五十年，没有资源的太空，靠着一艘飞船让一个人生活那么多年可有些难。”
修爱乐不说话了。
“人造太阳？”
“生物资源复刻？”
“能源循环再生？”
“虫洞探测？”
“……”
见修爱乐开口，其他人胆子也都大了起来，纷纷报了起来。
但是梁审一直摇头。
最后，无人开口。
而梁审这时候才轻轻开口，他指着江时舟，道：“江先生，请问您的看法呢？”
“他需要回答这种问题？”林决皱起眉头，护短的意思很明显。
“只是个小游戏，随便回答，”梁审笑着看向了江时舟。
在黑暗中，江时舟却看见了映在红光下的，梁审眼神中的锐利。
他轻声道：“世界网？”
“哦？”梁审挑挑眉，他有些诧异地道：“为什么呢？”
江时舟不说话，林决手上的力度微微加大，刚要帮他开口，就听到江时舟的声音响起来：“因为这些科技的东西，我以前都没见过，唯一知道的，就是来源于主将大人告知的世界网。”
他的回答很明显出乎所有人意料，梁审一愣，低低地笑了起来。
而其余人也发出了几声笑。
那笑声尽量谦和，毕竟林决在，但是江时舟仍旧听出来了里面的嘲讽。
世界网都是一百年前的老古董了，怎么可能是顶尖科技？
只有格码星那种地方出身的人才会说出这种答案了。
然后，梁审轻轻地道：“恭喜您，答对了。”
“什么？”
有人没忍住，诧异的叫了出来。
但是叫出来他就发现不对，立刻闭紧嘴。
梁审和林决都没在意，因为梁审紧接着就说：“我知道大家会疑惑，为什么世界网是顶尖科技，我们稍后再谈，因为我要告诉各位的就是，我们的永生，就是依靠我们的世界网。”
“我们的思想，现在已经可以链接世界网，进而表达自己的意思，这是众所周知的东西，”梁审顿了顿，继续道：“那么各位是否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的意识，就是世界网本身呢？”
“我知，我想，即存在。”
梁审喃喃地道：“那就是永生。”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