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

那个笑容很温暖。

江时舟在那一瞬间,是完全不由自主地回应。

回忆戛然而止。

叙述起来的故事总是显得漫长,但在脑海中,不过是短短一瞬。

后面的发展也很顺利,他的思路小有成果,和江肃的关系也……有了明显的软化。

梁季苗越来越经常的呕吐。

沈知禾频繁消失在基地。

基地内浮动不安的气息。

基地外窒息的安静。

那些都被他忽略了。

他当时只沉浸在零的进展里,以及刚刚感受到的,生疏的父亲的爱。

所以当A级武器“克里苏明埃光束”直接从基地内部通向云霄的时候,他也如现在一般恍惚。

手表忽然在这时震动起来,江时舟轻轻地点开。

一头金发隔着屏幕撞进视野,海蓝色的眼睛倒映着他那边的太阳,熠熠生辉。

但他脸上写满了焦急:“哥哥!你没事吧?”

江时舟注视着江栩的脸,视线微沉。

格码星的他们大吵过一次,然后他就遇到了林决,和江栩没有直接面谈过。

江栩希望江时舟能够再继续等待,等待他们拥有足够的武力之后,杀回主星,到时候江时舟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江时舟拒绝了。

尤其是他渐渐发现,自己纯良的弟弟,让他觉得陌生。

和星盗合作,掌握地下黑市,通感新血……

江栩在他被放逐太空的时候经历了太多痛苦,他没立场去指责干预江栩现在的选择,但他也无法再将江栩当做原来的他。

江时舟给江栩的理由是,他想得知的是真相,而真相只会在最合适的时机到来,他觉得此刻就是那个时机。只是两人心照不宣,江时舟无法再面对江栩了。

他仍旧帮着江栩,但两人没有一样的理念。

江栩的目光微微加深。

他脸上浮现出委屈之色:“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被吓到了?”

江栩有一张很迷惑人心的脸。

看起来就像是个少年。

江时舟看着他灿金色的头发,问:“小栩,我们的争执,起初仍旧是那件事情,一只猫因为你的计划死去了,但是你并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江栩策划了一次格码星内的小型暴动,江栩在那里见到了一窝可爱的小猫,以及护着它们的老猫尸体。

他忽然就很疲惫。

他没有直言,江栩却很清晰地感觉出来了,但他敏锐的直觉也没有让他说出江时舟想听的话,而是:哥哥,我在帮它解脱。

要想建立新的世界,一定脱不了血与枪。

但江时舟却想,诱导手无枪支的平民去□□,去探测格码星的兵力,去完成自己的目标,是否已经违背了建立新世界的初衷。

明明有别的办法。

“但如果,现在我成了那只猫呢?”他的视线移到了那双漂亮如同宝石的瞳孔上,在自己的手表上一按。

画面消失前,他对江栩说的是:“克里苏明埃光束,小栩,你成为了当年的反叛军吗?”

他以为江栩只是有了个新血,所以让他过来看看。

了解新血的身份只是顺路。

但江时舟没想到给自己看的是死亡。

江栩的五官仍旧淹没在阳光里,他伸出手,细长的手指不染纤尘,仿佛要透过面前的虚无抚摸到什么人的脸。

金色的长发,像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唇色殷红,脸蛋小巧而白皙,他漂亮得简直像一个小姑娘。

“哥哥。”江栩缓缓地收紧手,像是在抓住什么,“哥哥。”

在阳光里,空无一人的大楼顶楼,他转动自己的轮椅,神情陶醉,闭上眼,像是在咏叹:“因为那个地方,毁了哥哥啊,我很早之前就想毁掉了,我讨厌安沓星,讨厌伊甸园,讨厌离开我的你,我做错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错。”

光束持续了只有两分钟左右。

周围的军人匆匆来往,脸上戴着防护面具,如安斯所说,林决是有备而来。

“砰!”

第一声枪响,紧接着就是混乱地对战,但时间持续得并不久,很快就又归于平静了。

一具具身体都被抬了出去,看见那些人身上的穿着,江时舟垂下眼,看着自己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指尖轻轻地按了按。

果然是,反叛军。

他拉开车门,走了下去,旁人都还以为动乱没结束,躲得远远的,所以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之中的林决。

“一个活人都没有,全都死了,初步统计有二十人,武器是克里苏明埃光束,这架武器在历史上只出现过一次,而催动的A级能源,从上面编号来看……”安斯汇报了一半,目光落在了越来越近的江时舟身上,没说话。

林决回过头,皱眉:“你胳膊好了?”

“没什么大碍,”江时舟看着林决脸上的血痕,问道:“情况怎么样了?您有没有受伤?”

林决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没有,安斯,继续说。”

他也不管江时舟,任由他在一边站着。

或者说,听。

安斯见林决完全不避江时舟,愣了愣,然后面色正常地继续下去:“从编号来看,那块A级能源来自主星的帝国大学博物馆,巧合的是,武器也是,八十年前的克里苏维埃光束,被收缴以后,一直放在博物馆的展览架上。”

这件事情江时舟也知道。

但他没想到,博物馆还能拥有能源,并且一起丢失了。

林决眉头不自觉地锁起来:“去和帝国大学联系。”

“是。”

“我送你去医院,”林决吩咐完了,转身,对江时舟伸出手,虚虚地扶着他的肩膀,“当心。”

他又不是易碎的玻璃,江时舟看着林决凝重的神色,内心涌出一股奇特的冲动,林决,在面对他时,身上真的充满了违和感。

他在关心他,没有理由。

“主将,”他顿了顿,“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吗?”

林决放在江时舟肩膀上的手蓦然一重,他撤走自己的手,身体也往自然地往一边避开:“当然没有。”

但他收到一半,手腕就被抓住了,江时舟的手心滚烫,他的眼神晦涩:“不要躲。”

平庸是隐蔽的最好状态。

江时舟认识林决以后,很少去直视他的眼睛,也从未这样强硬过。

他的手微微用力,是冒犯,也是试探:“主将,请你,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