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此刻又是只有江时舟一个人。
只是虽然是白天，江时舟却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他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神情却露出了一点温柔。
他又做了梦。
——
“江，你在苦恼什么？我已经可以覆盖五个行星了。”机械音的尾音微微上扬，带了点难言的疑惑。
星元1775年，横山基地内部，地下空间十二层。
距离江时舟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两年，绝大部分工作他都已经适应，并且参与其中。
最重要的是，VN计划的进展顺利了不少，突破了先前漫长的储备计算时间，仅仅花了两年，就将监控信号的覆盖提升了一层。
而在这两年内，陪伴江时舟最久的，就是这台计算机。
玻璃门内只有江时舟在，他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手里拿着笔，微微眯起眼，因为常年的躬身习惯，低着头，侧身靠在墙壁上。
数据组成的巨大虚影伸出手，但手指却从江时舟的脸上穿了过去，它毫不在意，继续追问：“你在苦恼什么？”
绿色的数据符号映在江时舟苍白的侧脸上，他皱着眉头，抬起头：“提问也写在了你的编程之内吗？”
这台计算机，未免太通人性。
流动的数据暂停了一瞬，宛如在思考，然后汇聚在一起，化做了人形，机械电子音传出来：“问与答是我最基本的工作。”
鸡同鸭讲。
江时舟嗤笑了一声。
他没有在意，人工智能本身就存在一点智慧，这也是人类赋予的智慧，复杂的程序要求的不仅仅是机械的应变，还得有自我调节故障的灵动。
他的手在手中的记录仪上徘徊，上面显示的很清晰，现在这台计算机已经可以记录五个行星任何一个地方的犯罪实景了。并且可以追踪到所有嫌疑人的踪迹。
哪怕同时处理上万数据也没有问题。
但是，江时舟的手指微微用力抵着记录仪，指尖泛白，眼神晃动。
他总是觉得不安。
“江时舟先生，您有一封信件到达，是否进入阅读模式？”
它又开口了。
而先前的追问已经被它抛到了脑后，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江时舟回过神，他抬起头，露出了一点浅笑：“好。”
来到这里两年，江时舟只有在收到信的时候才会笑，而笑这个意思，它是明白的，就是人类在感到愉悦的时候露出的表情。但是，为什么会因为那些文字而感到愉悦呢？
虚影绕着江时舟转了一圈，有些困惑。
它想提问，但是却被体内强制的指令所干扰，就那么一瞬间，它忘记了先前的思考，转而进入了程序要求的工作任务。
它缓缓地开口：“哥哥——”
哥哥：
你最近好吗？我进入了帝国学院了，老师今天提起了你，说你成绩很好，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还让我向你学习。
你猜我回答了什么？
我说，我和哥哥，是优秀双子星，一定不会让老师失望。我总有一天，也会站到哥哥的身边，去陪哥哥一起面对所有的难题。
哥哥，我好想你。
——最爱你的栩
信件很短，短短几句就念完了。
小栩平日内敛沉默，能够说这么多已经很难，江时舟弯起唇角，神情温柔，这已经足够了。
“最爱你的栩，是什么意思？”它又不明白了。
这是在说爱栩，还是爱江时舟？
虚影的身体打散，又重组，凝合地和江时舟一般大小，头部凑近了江时舟：“最爱你是一个形容词吗？”
江时舟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巨大的虚拟计算机可以和人等高，他看着数据组成的脸，以模拟眼睛的两个黑色圆洞，内心陡然浮上了一股荒谬感——
仿佛这真的是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