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葛林一命,是鬼蝉生前的意思,作为他的徒弟,童心自然秉行师命。
若没有师父的交代,她手持阁主印接受归云阁,未必会让人活着离开。
听她那番话,葛林烧纸钱的动作稍稍一顿,转而又将纸钱投入火盆,“我身为大堂主,犯了阁规,理应受罚。”
宁可被处置也不能离开归云阁, 即便他想离开,西宫太后也会让他想尽办法留下。
如今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
哪怕现在斗过了童心又能如何,往后始终受制于人。
没了太后还有君主,在归云阁有着处理不完的事物,杀不尽的人。
每日活在腥风血雨中,这种日子早已经过够。
此时,葛林心意已决,双手奉上堂主印,弯膝跪地,昂声道,“大堂主葛林,背阁判主触犯阁规,按例——当杀!”
“你决定了?”童心没想到他自请责罚,清辉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想从他脸上看出一星半点的端倪。
看了许久,那张岁月留痕的面容上,有的只是决绝。
“当杀!”
没有多余的回话,葛林将堂主印往前再度一递。
“好,我成全你。”
抬手收回堂主印,童心面色冷冽,右手手掌凝聚淳厚内力,反手一掌袭去。
“唔.......”
受下一掌,葛林双眼大睁,嘴角溢出血迹,只感觉五脏六腑剧痛无比。
他本就有伤在身,再加上如此厉害的掌风,自是撑不住一掌便倒了下去。
见人昏厥过去,童心迅速点住了他身上几处穴道,封住了其气息。
做完这些,这才朝门外唤道,“来人!”
“宗主。”外面的杀手闻声进来。
“大堂主为追随先阁主而去,多备上一副棺木,将丧事一块操办。”
交代了下去,归云阁不出半个时辰成为了一片白色。
将老头的尸首送回阁中,召回各位堂主之后,童心紧接着前往宫中一趟。
今日国公府喜事,亦是君主唯一同胞嫡亲弟弟的喜事。
西宫太后已去三殿下府中,君后则送妹出嫁,君主虽是作为兄长又是姐夫,因国事繁忙便没有前去。
到底是因日理万机,还是对童更心存不满,只有君主自己知晓。
“君主,三宗主来了。”
门外于公公进来禀报,“这会前来,身上披麻戴孝,不知出了何事.......”
近日中宫的事多着,童心作为三宗主行踪明了,一时没传来消息倒也正常。
“既是不知发生了何事,让人进来问问便知了。”
“是。”于公公得话快步去将人传进御书房内。
“三宗童心拜见君主。”
人从门外进来,先行跪拜之礼。
君主抬眼看了过去,片刻收回视线,“今日国公府大喜之日,三宗主莫不是没有收到请帖?”
“下臣收到过请帖,只是家师于昨日夜间驾鹤西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下臣丧白在身,不宜赴宴。”童心顿首在地,声音略带哽咽。
陡然得知鬼蝉过身,君主惊愕无比,“鬼蝉阁主仙逝?他前些日子不是在闭关吗?”
“那是为了不动摇归云阁的根本,而对外的说辞。实则,师父他老人家归来前就已经身受重伤无法治愈。”
说完,童心拿出了两样东西呈上,“师父临终前交代,务必让下臣将归云阁主印合二为一,重新铸造。”
“另,还有沧洲兵符交给君主。”
归云阁阁主印,君主从未放在心上,待听到沧洲兵符时,目光铮亮。
候着的于公公连忙接过两样东西送到金龙案前给君主过目。
不一会又取来一个兵符验具,将那沧洲兵符放在其中,真真符合。
就连上面印出来纹路都是一模一样。
除外,还有称重等......
看着这一幕,童心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作为一国之君谨慎起来,拿着秤杆的模样倒多了一丝市井之徒的气质。
“朕先前听闻沧洲兵符已送至西宫。”
验证出来兵符是真,君主看向跪着的人眼里带着审视,“怎么,沧洲兵符有两枚?”
“沧洲兵符一直保管在师父手里,当初下臣收徒时就已上交给了师父。那日战神去西宫,并未送出兵符。”
西宫太后收了假的不自知,当成真又不会轻易宣之于口。
现在真的到了君主手中,他可不会闲心到让太后拿出兵符对峙!
所以,这话怎么说都行。
忽得沧洲兵符,君主一挥心里的阴霾,明眼见着心情好转,感叹道,“鬼蝉阁主归来,朕本想着他能多辅佐几年。”
“谁料到人突然仙逝,朕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曾见着。”
“下臣替师父谢君主挂念,只是师父临终前还有一个遗愿。”看时机差不多,童心开口提正事。
“既是遗愿,你且说就是。”
“家师当年是在九重大陆拜师学艺,但他出身之地乃是天羽大陆。学艺有成时,曾回归故里寻找至亲无果,身死后便交代下臣,务必将他归乡入土。”
听了童心这话,君主面上的愉悦瞬敛去了几分。
提到归乡入土,若是别的去处答应就答应了,但此处去的是天羽大陆,天羽乃容氏地界......
倒是巧,天羽容氏三年一聚,庆国盛事的日子相隔不远。
近期出发前往天羽,正正赶上。
而今,容氏一位天启旁支的摄政王,也就是童心的夫君正在京都。
这三宗主到底是送自己的师父归乡入土,还是特意寻机会前往天羽?
君主余光扫了眼放着的沧洲兵符,心间呵笑,想来二者皆有吧!
御书房内沉寂许久,童心没有再开腔。
直到君主示意于公公,于公公取了那两个半块阁主印递到了她手中。
“童心,你是童氏中人,如今更肩负重任,既是宗主又是归云阁阁主。”
“你可明白此前去往天羽,对你,对圣皇意味着什么?”
“下臣明白。”童心闻言抬头,迎上君主略有警醒之意的目光,神情坚定不移,“下臣生是童氏的人,死,亦是童氏的死人!”
看着那双潋滟凤眸里的坚决,君主愣怔一瞬,回过神来起身绕出案台,亲自扶人起身,“说的好,不愧是咱们童氏一族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