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客房内,打斗声已经停止。
“服吗?”
身后传来一声浅短的问话,无名瞥及贴在自己脖颈上的精短匕首,上面已经晕开了血迹。
即便如此,固执依旧,嘶哑着嗓子回道,“除非留下我的尸体,否则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人也要杀。”
到圣皇七年,他向来擅长杀人的手段从未用上过。
当年替童九平南司内乱的时候,仅是威慑而不沾血,因为那些人不是真正的敌人。
现在,斩杀真正的敌人机会到了,没有理由再别着腰间的刀。
“童梦只要死,死在谁手里并不重要。”童心收回匕首,拿出手帕擦拭着锋刃,“他不让你去,是因为你出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麻烦。”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让他——”死不瞑目!
后面几个字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初来圣皇见到过童九,气若游丝像极行将就木的人,书信上所言他的大限将至,并非不可信。
“我会放你走。”
“什么?”无名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侧目看向童心,只听她淡淡道,“你现在回去外城还来得及。”
让他回去,自然是去见自己主子的最后一面。
至于方才那番话是否能听进去,便看他自己如何想了。
见她不似玩笑之意,无名抿了抿唇,吐出两个字,“多谢。”
道谢过后,快步冲向窗口纵身一跃,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中。
看着离去的身影,童心微眯起凤眸,思绪变得繁复。
想到童九在书信上提及童更欲要截杀前往封地的童梦。
要杀童梦的人有很多,例如童九、柳辞。
而童更杀童梦,难道仅因童梦毁他名誉又没成这种小事?
不对!
她暗暗摇头否认了这种猜测。
三殿下是君主的人,他若动手便意味着是君主授意,君主不像那等操之过急的人。
何况童梦卸权不是罪不可赦,明面上亦不曾出什么对不起皇室,对不住君主的恶事。
倘若君主真是前脚勒令人前往封地,后脚下令半道截杀,岂不是无端让人非议心性狠毒?
如此,以君主顾及皇室颜面的程度来看,他不但不会杀童梦,反而会保她平安抵达封地。
这般一想,那童更要杀童梦就不是君主的意思了。
倒让人有些好奇,他为何冒着违背君主之意的风险,非要截杀童梦........
好奇归好奇,得知童更要杀童梦,童心还是很喜闻乐见。
她与童梦的梁子结得有点深,今日要不是容廉到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还是先去找容廉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稍后进入另一间客房,此刻已是深夜时分。
屋内的人还没歇息,进门便见他如常临窗而坐,身上特地换上了一袭黑色长袍加身。
瞧他这般穿着,童心眸光微暗,显然容廉是知晓鬼蝉过身了。
他与鬼蝉师出同门,又有着辈分,有所缅怀合情合理。
进门刚落座,直奔主题,“王爷早就知道三殿下的谋划吧.......”
“嗯。”
随后应答一声,容廉抬手端起小火炉上烹煮的药壶,倒了药汁入碗,“这件事你无须过度操心。”
皇室中人有他们之间的恩怨要了结。
“当下看确实没了我出手的必要。”
之前柳辞投奔她提出的条件,便是要童梦的性命。现在有人去做这件事,她自是省心省力。
不过,还有一件事想弄清楚。
“既然王爷知道三殿下的谋划,那么定也知道他是从何时开始的,是在尚书府血案之前还是在之后?”
问及此事,容廉神色一顿,俊美无暇的面容荡开清浅笑意,深邃眼眸对上童心那双求知的凤眸,“本王以为你会一直无所察觉。”
“咳——”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之前确实没察觉到,“还请王爷解惑。”
没察觉到情有可原,童心来圣皇没多久,对京都一些暗地里的恩怨不太了解。
尚书府血案一出,童梦将这件事又企图栽赃在她头上。
若不是因为童更想要童梦的性命,确不会有过多的怀疑。
问起童更的谋划在血案前还是后,干系很大也有极大区别。
从卸权到离京,起因就在尚书府的血案。容廉曾说过,血洗尚书府兴许是童梦麾下的人杀戮太重所致。
可当初奉童梦命令对尚书府下手的是笑春。
她在自己主子身边多年,自家主子作为掌权的长公主,怎会授意手下的人在京都屠杀朝臣满门!
作为童梦的婢女不可能不明白这点,更不存在传错命令的失误。
所以,从屠杀开始或许已经是一个局的开端。
一个专门给童梦设下的局,以尚书府一百六十口人命作为代价,连带后来童梦为了尽快处理这件事屠杀了另一个门户。
加起来两百多条人命,无辜受牵连。
尽管是想到了这些,可童心不知道童更究竟是开局的幕后主使,还是仅在他人局中顺风驱动。
“一百多条人命用来换三足鼎立中的一足,你认为如何?”说话间,容廉指尖探了探汤药碗的温度,将碗推到了她跟前。
“换?”
“没错,是换不是谋杀。”
听得这话,童心黛眉一扬,她刚才问的好像不是这个问题。
想着,端过汤药一饮而尽,全然不惧苦涩。
“得人心者得天下,不仅是指人心所向,还有人命所付。”容廉慵懒躺靠在侧,缓缓道,“起初让你查尚书府的血案,你若稍稍查一查全府上下那些人的来历,兴许会早些察觉.......”
尚书府那些人的来历放,童心确实没查过,“那些人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只是一些亡命之徒罢了。是君主从各处招揽而来,以尚书大人为首一步步提携到尚书位置。”
“亡命之徒,成为朝臣........”
怎么越听越糊涂,这跟尚书府那些人的来历有什么关系?
看童心一头雾水,容廉并未急着解释,继续说道,“养朝臣,如同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尚书府的血案既非君主的命令,也算不上长公主谋杀,而是十几年的荣华富贵,换来日为之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