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回到客栈,见到客栈外内来了不少人,童心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多人?”
“曲岩送了几个将领回去,前来的应当是那些门庭。”全福提醒了一句。
“你不说我都忘了。”
这会童心想起来,在客栈等着的还有赵御医,朝一同而来的大夫道,“李大夫劳烦你跟了一趟,我一会让人送你回去。”
“三宗主客气,小的自行回去尚可,日后有何需要,宗主随时传唤小的。”李大夫拱了拱手,识趣的下了马车。
随即,马车去了后门,童心带着鬼蝉从后门而入。
安置好人在客房,交代全福请了赵御医上楼。
赵御医在客栈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不仅他,其他门庭来的人也是如此。
瞧着只请赵御医上楼,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内心逐一起伏。
尴尬之际,有人打了圆场,“都是门下不成器的小子,净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惹三宗主生恼。”
听这般开口,其他人纷纷自省自说。
“老朽也是教导无方,难掩羞愧。”
“三宗主存德立厚,老夫家那孙子辈的就该在宗主手下好好操练一番!”
“可不是吗……”
各有有言,纷纷开口生怕说漏了,这些话无非是想传进楼上客房给三宗主听。
在场的人,除了几位将领的门庭,大多是那些走了后门的门庭。
之前童心跟童昭宁所说的杀鸡儆猴,那群‘猴’指的就是当下。
赵御医跟着全福进了二楼最末的客房,进门见到童心,赶忙行礼,“微臣见过三宗主。”
“赵御医不必多礼,你快看看床榻上的人伤势如何。”童心虚扶他一把,引至床前。
见到床榻上的人,赵御医并未认出。
且不说他,鬼蝉困在密牢二十载,因此相貌生变,即便昔日旧人相逢都未必能认出。
“主子。”
门外碧青打了热水进来,全福守在门外。
童心微微颔首,“搁着吧!”
半个月前碧青受伤,同用了鬼蝉给的药膏,伤势恢复得快。
刚从全福嘴里得知鬼蝉阁主身受重伤,她即便不是主子的奴婢,以药膏的恩情也是要过来伺候一番。
床榻前赵御医把脉良久,灰眉越发紧拢,时而叹息时而摇头,“三宗主,此人伤势甚重,微臣怕是有心无力。”
“多重?”
“奄奄垂危,命不久矣。”赵御医话刚说完,探脉的手一颤,“不,是……是已无力回天。”
“什么?”童心一愣,立刻拉开了赵御医抓住鬼蝉的手腕用力一压,脉象从微弱到全无。
“怎么会这样!”
“赵御医,素闻你是京都最顶尖的御医圣手,您得想想法子救救我师父。”
话说完,噗通一声,童心面色惊慌地跪在他跟前。
师父?
三宗主的师父岂不就是鬼蝉阁主!
赵御医一惊,反应过来连忙扶住童心,“宗主节哀顺变,他已毫无生气,微臣虽有医术,到底不是大罗神仙。”
这话让童心顿时面如死灰,悲痛欲绝地扑向床榻,“师父,师父您醒醒,您怎么能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师父,您死了徒儿怎么办,徒儿在京都无依无靠,徒儿只有您一个亲人……”
“主子,主子您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还有奴婢在您身边。”碧青跟童心跟久了,眼尖见长。
主仆二人痛哭流涕声泪俱下。
门口的全福闻声进来,眼眶微红,擦了擦眼角,朝赵御医示意道,“赵御医小的送送您。”
“不必劳烦,我自行下去就好。”赵御医心里惊的还没彻底缓过来,怎么鬼蝉阁主死了。
人抬步走到门口,全福仍旧跟了出来,哽声若蚊,“还请赵御医勿要外传此事。”
“那是自然。”
应下话,赵御医转身下楼,扭脸散去方才卑态多了几丝嘲弄。
三宗主登位,靠的就是名师名徒。
名徒虽驰名三陆七洲,终比不上名师圣皇归云阁主鬼蝉。
一日为徒未必终身为徒,而一日为师却能终身为父。
如今没了名师,还想稳固三宗主之位,简直天方夜谭。
“赵御医,三宗主如何说?”
他一下来,各门庭的人纷纷围上前询问。
“宗主有要事在身,各位先回吧!”赵御医扫了他们一眼,嘴角挂着冷笑,振袍离去。
各门庭的人得了这话,面面相视一会,信以为真随同离去。
他们走了不多时,容廉从童照府邸回来。
推门进客房,见童心已从军武门回来。
瞥及她突然生兴煮茶,容廉墨眸里浮现出丝丝笑意,“王妃今日心思颇好?”
若非是好,怎会特意替他煮起茶来。
“王爷心情也不错。”童心难得对他笑靥如花。
一旦有,那就是事出反常必是有妖怪。
偏偏某人很是受用,宽大袍袖一提,盘坐矮榻,余光轻睥,“所言不错,若是王妃能教导好自己的愚徒,本王会更为欣慰。”
愚徒,指的便是云仲展。
请旨和离的事她已知晓,此事无伤大雅。不过太后终归下了旨,不论旨意上是什么还是需得知晓。
明日去军武门,顺道去找云仲展一趟。
“王爷的话我会记在心上,现在我有一事想跟王爷相商。”童心不复笑靥,“我决定拜鬼蝉为师,王爷不会反对吧?”
“鬼蝉谋略闻名三陆七洲,你拜他为师是好事。”容廉没错过她脸上的谨觉。
比起以往有些不同,多了一许疏离。
“既然王爷无异议,那我就放心了。”童心顿了顿,站起身朝门外去,传来一句,“近日家师暗留客栈些时日,他喜静。”
言外之意是,没事别去打扰。
容廉稍一蹙眉,童心身上的血味是鬼蝉的?
鬼蝉,西宫太后……
看来今日是西宫大刀阔斧,须臾想起回来时碰见赵御医的马车,鬼蝉是真打算闲情一些日子教教自己的徒儿了。
也好,她的心性足够,实力不俗却有短板。
若鬼蝉能教她内功心法,假以时日难逢对手。
此时——
一辆马车急速往皇宫驶去,端看马车刻徽,能判断出是赵御医所乘。
抵达皇宫,赵御医前去给太后请脉。
请脉是假,通风报信是真。
他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太后当年一手提携,自是对西宫忠心不改。
“太后,赵御医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宁姑姑进内殿禀话。
太后神情恹恹地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是。”
不一会赵御医入殿,隔着重纱朝内里安卧的身影道,“太后,鬼蝉死了。”
“你说什么!”太后面色一僵,顷刻坐起了身,“你见过他?”
“微臣今日因孙辈之事去见三宗主,等了两个时辰,三宗住悄然回了客栈,带回去一个身受重伤的老者。”
“她差人寻微臣替其医治,奈何那人筋脉尽断,只剩最后一息,尚在微臣诊脉结束便魂归上苍。”
客栈里所见所闻,赵御医细说极详。
先前葛林来禀鬼蝉命不久矣,太后信不过,毕竟他们相识多年,保不齐会存私。
现在得知鬼蝉真死了,她惊讶之余,心里的竟不是高兴。
“哀家知道了,下去吧!”
“微臣告退。”赵御医有些疑惑,躬退出殿外。
正出来,殿外宁姑姑使了个眼色,“赵御医,劳烦借一步说话。”
“姑姑有何交代?”
宁姑姑是太后跟前的贴身伺候的人,比他一个微臣位分高得多。
“奴婢是想劳烦赵御医开些药,用于治鬼蝉那般伤势的。”宁姑姑心里犯难,葛林身为归云阁大堂主,多年不曾受过这般重的伤。
且,归云阁前些时日清理门户,阁医未到位,不便请旁人贸然前诊治。
“好说,我回去便替你备上。”赵御医应下这事,压低声儿问道,“说起来,太后得知鬼蝉身死,似并未高兴。”
“莫非,鬼蝉是太后要用之人?”
他一个御医,哪里知晓鬼蝉死于大堂主手中是太后授意。
“赵御医这话你莫要问,问多了容易生事端。”宁姑姑告诫一句,言谢一番,先行进殿内伺候。
进入殿内,宁姑姑屏退殿中宫女宫人。
“他死了,死得好。”
进内殿,只听太后喃喃自语,“二十年前头一回死,该伤的也伤了,再死一回,不会还有人惦记着。”
话虽如此,那双明辉眸子湿润晶莹,望着殿中金盏明台出了神,思绪仿佛回到当年。
她年十二,模样还未长开,作为嫔妃入选,宫闱豢养至及笄年岁得封号。
“恰逢及笄那年,闻香走园赏春,偶然碰见缩在假山洞穴里吃醉酒的人,一见误终身。”
言罢,太后朝宁姑姑招了招手,“坐,陪哀家说说话。”
“是。”宁姑姑落座下来,静听下去。
西宫独坐遥遥忆昔,恰逢客栈某个乍死的老滑头,被问及这事。
“老夫跟西宫太后确实有些梁子,这梁子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回顾一番,鬼蝉隐约想起点什么,“西宫太后小肚鸡肠,老夫估摸着是那年跟先帝行酒令输了,喝得微醺,在梨花园里头骂了她几句。”
“就是因此她便怀恨在心,随后几年在宫中为妃作歹步步荣升,成为了皇贵妃。”
“身为皇贵妃恩宠不断,时常在先帝身边吹枕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