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求经问道

葛林眼睁睁地看着童心带鬼蝉离去,无法阻拦也不能阻拦。

倘若敢动,三宗主布下的杀机,会像杀了毕郎那样杀了他,终究阁主还是留了他一命……

“主子。”全福大老远的看见自家主子扶着一人,快步过去搭把手。

他没见过鬼蝉,自是不认得。

“先回客栈,沿途请大夫。”童心无须全福搭手,轻而易举地将人送上了马车。

全福点了点头,架着马车前往医堂。

马车内,童心瞥了眼鬼蝉,抬手探了探他的脉象,气若游丝。

“老夫一时半会死不了。”鬼蝉声音虚弱,浑身筋骨几乎被震断,现在根本动弹不得。

听他嘴上逞强,童心哼笑一声,“你不杀他,就不怕他再让人上门?”

刚才她问杀吗,鬼蝉避而不答,显然是留人性命。

“老夫怕极了。”

所答亦真亦假,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生而为人。

问了方才的话,童心没再开口,也不过问发生了何事。

沉默半响,鬼蝉撑着伤势,抬眼看着那张清冷的面容,“你不问问?”

“那是你归云阁的事,跟我没多大关系。”童心是有些好奇,只是她现在的心思不在这。

在想容廉之前说的,立足京都,头一个要解决归云阁。

而执行的第一步,是从鬼蝉手里拿到阁主印,他眼下重伤在身是个好时机。

可她想物尽其用,并不希望人就这么死了。

所以,得跟容廉协商……

“以童氏的身份来京都替容氏办事,确实有几分胆色。”

此乃推测也是笃定,鬼蝉收回视线,强忍着身躯疼痛,继而道,“但不论给何人办事,自身需握一缕生机。”

“谋略之才的名头所言非虚,说的极有道理,恰好我也是这般打算。”童心没有否认替容氏办事。

既已经知道,否认反倒无意义。

“丫头,你拜老夫为师,老夫定当倾囊相授,不为别图,只为传承老夫归云一门。”

鬼蝉当年师从玄医门,离出师门自立归云。

归云阁原先不叫归云阁,仅是一个机要阁,后改为归云。

奈何,归云归云,有归无云。

他年过古稀,一生门下没有弟子。

早年间并非没有人拜入门下,而是没有遇到合意弟子。

“不急,等您老养好伤再说。”童心已决定拜师,却没有直接答应,在协商结果出来之前,万事勿妄急。

鬼蝉没有再开口相劝,倒是提及了云仲展进宫替她请旨和离一事。

突然得知这消息,童心眉心跳了跳,“替我请旨和离?”

“你那徒弟不错,就是脑子不大好使。”鬼蝉眼底流露出一丝庆幸,索性他门庭有望,不讨喜的丫头心性谨慎狡猾如狐应该会长命。

“无须担心,你那蠢徒被西宫太后的人诓走一道假兵符,和离懿旨是空谈,”

说到假兵符,鬼蝉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童心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尖,云仲展遭骗她是真没想到。

幸好之前借兵符的时候,真兵符调换到了她手里。

这也是为何,当初容廉说兵符在她便在,那厮早就知道这事……

京都一处别苑。

池塘边坐着的人心思倍好,昔日垂钓难能钓上来一条,今儿个刚下钩便上来一条金鲤。

“宗主。”侍卫快步而来禀报,“容氏摄政王登门拜访。”

“他怎么来了!”童照有些讶然,“说了什么?”

“说是近日想做些小买卖,跟宗主求经问道。”侍卫如实回话。

“求经问道……”童照笑哼一声,放下钓竿提起木桶回正堂去。

到了正堂,见落座的人笑意徐徐。

“摄政王大驾光临,童四有失远迎。”

“四宗主客气。”容廉嘴角同样噙着笑意,却是坐着没有起身客套见礼的意思。

两个笑面虎相见,难免心照不宣。

随而童照将木桶递给管家,“垂钓百日难得钓上这么一条金尾,送去厨房让人做成云列国的口味。再煮上一壶好酒,本宗主要与摄政王推杯交盏。”

“素问四宗主喜好垂钓,今日上钩甚是应景。”容廉放下手中茶盏,笑意浓郁,指了指木桶里那条金鲤,“金鲤天生愚笨,好在其祖上有名游跃龙门,闲杂鱼等总归需有避让。”

话中来往,答以作答,指意所指。

“摄政王闻多识广,童四领教了。”童照挥了挥手,管家将木桶提了下去。

容廉没打算在这跟人推杯交盏,直奔来意,“听闻四宗主近日在杂粮的买卖,人吃五谷,做法颇丰。”

“圣皇京都汇聚三陆七洲各地名厨,本王身在天启一方之地,大多食以米面。”

“米面极好,杂粮多用于贫乏之地,童四经商在商,百姓是衣食父母。”童照回应着话,端过茶盏垂眼盖去几分笑意。

摄政王要做杂粮买卖,他是在商言商,天下买卖皆可做。

前些日子确有得知沧洲各地秋季收食境况,天启今年逢水,水灾过去又逢旱粮食进仓不多。

“没错,杂粮用于贫乏之地,天启今年多灾多难。本王此番来京都,也是想请四宗主施以援手。”

三陆七洲,除了天羽之外,其他地方皆有圣皇四宗的商铺。

四宗主作为掌管人,天启今年如何,定是已得知消息。

“童四是商人,施以援手不敢当,商人无利不往,有银子才好谈买卖。”童照心里犯嘀咕,摄政王莫不是想让他赈天启的灾不成?

“既然四宗主肯做本王的买卖,这是定金。”

说话间,容廉抬了抬手,夜罗将挎着的包袱摊开在桌面,里面放着的都是京都万利钱庄的银票,千两面额,一下定金便是两百万两。

商人看到银子,别说两百万两,就是两个铜板都生心痒。

“好说好说,王爷不愧是天启的摄政王,之前听闻王爷在天启深得民心,果然不假。”童照笑颜逐开,从不拒上门的现银生意。

“那本王替天启百姓谢过四宗主。”容廉笑意不减,谈妥这桩买卖,人没有多逗留,不一会告辞离了去。

待人一走,童照搓搓指尖,开始点银票,一边点,嘴里一边念叨,“摄政王作风恶劣,没想到为百姓之心倒不假。”

在旁站着的贴身侍卫,嘴角一抽,宗主明明之前说过此人心眼细如针,抠搜如铁鸡。

童照确实说过这话,天启国也有四宗好些商铺,他手底下的人在天启经商,没少被容廉仗权占利。

“主子,咱们真要买那些杂粮吗?”夜罗跟在自家主子身后,有些不解道,“天启今年多灾多难,米面是缺,杂粮还是顶有的。”

两百万两是定金,往后还得送来几百万两,足见要买不少。

“这笔买卖有人做。”容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军武门掌管粮草的十宗主过几日抵达京都。”

四宗与十宗同属西宫太后麾下,四宗童照向来认钱不认人,而十宗童胥一心为军中粮草踌躇。

他们二人一个经商,一个白拿。

这事儿回头就算闹到西宫太后跟前,那也得心向三军。

“主子的意思……”夜罗细思,明白了个大概,“若真这般,以童照的贪财如命,价值几百万两的粮拱手送人,怕是要了半条老命。”

半条老命算甚,容廉不仅是打算转手送粮,日后圣皇四宗的商路会找人接手。

届时,西宁宫——

“废物!”

帘幕后传来太后怒不可遏的呵斥声,“一个将死之人都抓不住,哀家要你们这群废物何用?”

“太后息怒。”宁姑姑垂着脑袋,余光瞥了眼跪在殿中的葛林,“奴婢等人也没想到消息走漏的那般快,引来了三宗主。”

“她敢救人,就将她一并给哀家杀了便是!”太后此番在气头上,一想到鬼蝉没死,心里惶惶不安,哪里还能想着前脚收云仲展的兵符应了庇护之事。

当下西宫出手,人不死实属打草惊蛇。

以鬼蝉那老狐狸的行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太后……”

宁姑姑连忙跪了下来,心里尽是担忧跪在殿中的人,“那时葛林堂主身受重伤,三宗主又身法诡异暂无人破解,出其不意才被她救走了鬼蝉。”

“阿宁。”太后眼神锐利看向她,“你当哀家的西宁宫是什么地方?”

“奴婢知错,太后息怒。”宁姑姑顿首俯地,不敢再求情。

“哼,你们跟了哀家二十载,哀家对你们一向不薄。”

太后怒意渐平,尽管瞧不得眼前二人郎情妾意,终是松口道,“大堂主先下去罢。”

“谢太后。”葛林撑着重伤虚弱地站起身,折身出了宫殿。

瞧着步伐蹒跚的背影,宁姑姑不禁红了眼眶,“奴婢谢太后厚德。”

“你们这些年对哀家的忠,哀家都看在眼里。但你们需记住,鬼蝉不死意味着什么。”太后心境繁重,阖了阖眸,沉声道,“传信去祖谷,知会谷人行事,务必带回鬼蝉的首级。”

“是,奴婢这就去。”宁姑姑得话,疾步离去办事。

殿内恢复安宁,静坐着的太后思绪恍惚间想起几十年前。

犹见初春梨花满园,或是园中那惊鸿一瞥,她与鬼蝉的恩怨就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