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长公主的花宴

今日容廉格外不同,一改昔日尖酸刻薄,突然大发慈悲还一副温柔贤良的做派。

有那么一瞬,童心觉得他是不是中邪了。

很快想到,现在三宗主之位到手水涨船高,这厮态度转变,无非是取决于她价值的高低。

“王爷说的,我已记下。”

醒来许久,思量得多倍感乏累,童心无力阖眸,“若没别的事,王爷也歇着吧!”

“嗯。”该说的说了,知晓她现在有伤在身,容廉不再多言。

应答一声,却未离去。

“王爷?”

看他没有出去的意思,童心侧首,黛眉上挑。

“本王卧榻尚可。”容廉优雅起身行至软塌。

他着实有些疲累,就那般合衣躺卧闭目歇息。

屋内朦胧昏黄的烛影忽明忽暗,投在那张轮廓分明鬼斧神工般的脸庞,交相辉映。

浑如挥墨的眉梢略带疲惫之色,密睫眼眶下隐有淤青。

向来深沉稳重犹神祇般的人,席塌安眠难得一见食人间烟火之态,饶是如此仍自闲孤清又风雅韵致。

盯着看了许久,童心收回游离视线,意识清明。

不觉回顾起近日发生的事,尤其军武门那一战,圣皇京都果真是豺狼之地,第一次大意就险些丧命……

刚进入京都不久便如此,等来上任三宗,明里暗里的敌人会越来越多。

想要长留在此站稳脚跟,往后行事需更加谨小慎微。

何况还有五年之久,该如何安稳度过这五年,成了重命题。

军武门的大意,在她心里留下余悸,经久不散,警惕性因此猛然提高许多。

这会望着帷顶出神,思绪陷入沉寂,一夕间心境悄然改变。

不再像之前那样想着一步一看,对今后的路怎么走、如何走,有了自己的盘算。

三宗主一事尘埃落定,仿佛一切平息。

但这事成笃,沧洲领地归顺还八字差一撇。

各势对童心被君主亲自推上位,看法不一,她未必就属君主麾下之臣,宫中还有长公主和太后。

沧洲掌权最终鹿死谁手,当下无人能断论。

在童心担任三宗主的事传开后,客栈来往的人络绎不绝,门槛都快踏破了。

来的都京都权贵,不是亲自登门便是打发人走一趟,皆出手阔绰。

除了送来灵芝、人参、雪莲等滋补养气之物:也有设想周到送一些消疲解闷玩或赏的,不乏稀世珍宝。

接连两日下来,替主周旋的全福大开眼界大饱眼福。

奈何这些名贵自家主子不能收,都一一回绝。

回绝得多消息传开,得知新上任的三宗主不喜私下收礼,前来送礼的逐渐少了许多。

“消停了?”

这厢全福端着汤药进屋,点了点头,“消停了。”

将汤药搁置,连忙给自家主子搭把手,顺口一提,“京都权贵们送的是好东西,主子不要名贵之物偏爱一些小薄礼,怪可惜。”

“圣皇大陆地广物博,天子脚下的京都最为繁华又是权势齐聚之地,他们送来的东西自然皆上品。”

包扎好伤口,童心缓缓站起身舒缓四肢,“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即便我有心收,回头王爷开口还是得如数送回去。”

“如此,收下小小薄礼积少成多,好过捞不着半点。”

话又说回来,京都不仅稀世珍宝多,就连用药都非比寻常。

短短两日,脖颈的伤口就快结痂不怎么疼了,换作在天启哪有这般好的药。

不说旁人对权势趋之若鹜,要不是她受制于人,也想试试挥金如土恣意潇洒的日子。

主仆二人在屋内说话,门外传来一道女子清爽的声音。

“大老远的听见你讨论旁人送的礼,看来伤势恢复得不错。”

人未到声先至,火红色身影踏光而来。

她的性子与处事,如身上穿着那般火烈。

“有幸得昭宁郡主照拂,自是要恢复得稍快些。”

见到童昭宁,童心抬手请人落座,“全福,上茶。”

“是。”全福先行出了去。

“收起你那套虚伪奉承。”童昭宁心绪不佳,落坐下来手中金丝软鞭顺势往桌面一搁,“说说,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打算?”

闻言,童心不以为意地端过汤药一饮而尽,面色堪堪道,“我与郡主还没熟络到能谈打算的地步。”

“哼,你以为我想谈?”童昭宁没好气地剔她一眼,“只是来问个清楚明白,知晓各自立场,方便日后相见。”

“眼下我开了口,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我家姐乃君主正宫,国公府属君主麾下忠良……”

“郡主不用自报家门,这点京都人人知晓。”刚喝完药嘴里苦涩,童心环顾屋内,找到装蜜枣小匣子拽过来。

从里面取出蜜枣含在嘴里,顺手往童昭宁跟前递了一颗,“吃吗?”

一会喝药,一会吃东西的,没个正行。

漫不经心模样,完全不把谈话当回事。

“吃什么吃,我用得着眼浅你那匣子蜜枣?”童昭宁顿时俏脸一怒,“别以为你现在风头正盛就能有恃无恐。”

“贪心是把双刃,贪过头终会丧命。”

“丧命?”童心以为她是不甘三宗主一事,特地找上门宣泄宣泄,言下之意似确有话要说,“郡主不是来过嘴瘾的?”

“废话,我从不过什么嘴瘾,要过也是手瘾!”

恼归恼,正事要紧,童昭宁微敛去怒意,“国公府是君主麾下,我作为国公府的郡主,自主替君主分忧理所应当。”

“虽不甘三宗主之位落入你手里,但事情已定我无话可说。”

“而你,贪心不足左右逢源,一面承了君主亲令扶持,一面又让自己的夫君跟长公主浓情蜜意勾勾搭搭。”

“一臣不忠二主,我劝你最好拎拎清楚。”

要不是童心牵扯到沧州,沧洲事关重大,仅因三宗主之位她是不会来的。

“你说我的夫君跟长公主浓情蜜意勾勾搭搭?”童心略露讶然之色,转瞬即逝。

原来容廉今晨早早出去是去见长公主,她素来没有过问他行踪的习惯,确实不知这事。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若非你同意,他怎会出现在百花行宫长公主的赏花宴,且两人亲密无间,席间还琴瑟和鸣。”

童昭宁冷哼,横眼瞪着她,“众人皆知长公主宫中裙臣,大多长相相似同一个人,却不晓得相似的是何人。”

“直到看见你夫君在宴会露出真容,这个谜底就揭开了。”

“想必,你初来京都能轻易投入长公主门下,是因为身边有一个长公主想要的人吧?”

听童昭宁毫不避讳的直言质问,童心手中蜜枣倏然捏陷,不动声色地放回匣子,“郡主今日怎有闲情逸致去赴了长公主的宴?”

长公主在这节骨眼上设宴相邀,目的是给她招来诸多猜疑,童昭宁上门质问就是例子。

容廉去赴宴,无非是因前几日进宫跟人求过解药,不好拒绝。

此番既知赴宴的弊端,他还是去了,说明已想好应对之策用不着她操心。

“我怎么可能赴她的宴!”

耿介如童昭宁,她属君主麾下,不会也不愿跟长公主有所牵扯。

当下被岔开话而不自知,顺着这茬解释道,“我是收到别人给的消息,暗中跑了趟行宫。”

提到这个,又想起来,从袖中取出书信跟一样东西。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书信上还讲,拿此物能跟你对质你家夫君一事我才来验实。”

见到童昭宁拿出的一枚蚀骨钉,童心眸光瞬暗,眼底划过一抹阴郁。

没想到,通知人上门的是鬼蝉阁主。

老人家对君主之心还真是丹沥如故,眼下她的伤还未痊愈,便急着让她选择阵营。

换做旁人,不予理会就是。

可这般用心之举的是鬼蝉子,也是她需套近乎的名义师父。

想是今日不得不走一趟百花行宫……

“没话说了?”

看童心沉默不语,童昭宁嗤之以鼻,“自负聪明想脚踏两条船,这里是圣皇京都不是天启那等弹丸之地,我劝你不要贪得无厌的好。”

然,话刚说完,啪嗒一声——

“全福。”童心手里的蜜枣匣子重重搁下,少女似白芍放蕊的脸庞黑沉,朝门外说道,“备马车,我要去一趟百花行宫。”

“主子使不得,您现在身上有伤不宜走动。”全福闻声而来劝阻。

“有何使不得,王爷都已经在外跟人琴瑟和鸣了,我这点伤算得了甚!”

不顾身上有伤,童心怒意昭昭地起身往楼下去。

被惊愣的童昭宁,半响回神,连忙追上去,“喂,你去百花行宫做什么?”

“自然是去找我那貌美如花的夫君。”

说罢,人直径上马车。

“方才不是还无动于衷的,怎么突然改了心思?”童昭宁跟着钻入马车,满眼狐疑。

“要不说郡主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童心凤眸凌冽斜睨,“以我跟你的关系,岂会听信你一面之词去怀疑自己的夫君跟人幽会。”

“倒是不曾想,师父他老人家顾及我的颜面,会托你来传话。”

“片面之词?童心,我好心好意劝诫你,你别蹬鼻子上脸。”童昭宁面带杵色,后知后觉注意到侧重点,“你说你师父托我传话,可是那个鬼蝉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