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童心是鬼蝉阁主用心安排,君主叹息道,“尊驾不愧当年闻名天下的谋略之才,朕为了整肃归云阁,一直不得其法。”
“纵是想出以阁老之子告终的法子,奈何没思虑好后面的对策,有童心插手,真是解了朕的燃眉之忧。”
言罢,拱手尊礼。
“论资历,朕虽作为君主,却是后辈。能得尊驾归来指点,是朕之幸圣皇之光。”
在圣皇京都,能如此掌握时局的唯有鬼蝉阁主。
要知晓,鬼蝉子当初作为归云阁阁主,他的武艺与谋略闻名天下。
几十年前,圣皇大陆还不曾统一。
先帝初初登位,正是招安而不得内外忧患之际。
登位第二年,偶识得一位青少俊才。
半载平定内患一年统一圣皇大陆,此后接管空巢归云阁,朝举振兴替君主暗中行事。
更值一提的,属收复各洲的局盘。
以战统洲,扶持出各洲地领主,招揽领主得洲地,出自鬼蝉二十年前的手笔。
二十年过去,七洲之一的沧洲成效甚佳,眼看归顺圣皇。
因先皇得奇才安天下的明举在前,也是他为何如此惜才的缘由。
如今奇才死而复生,着实令人喜不胜收。
“君主廖赞,老夫不在时局多年,未必还能如当年那般意气风发。”鬼蝉子眉心暗动,伤势重不宜多待。
站起身,作揖一礼,“君主,老夫既已回来,自会清理门户,以尽臣心安君忧。”
“现下,归云阁之事顺势而止是为良机,百利无一害。”
“既达成君主整肃归云阁的目的,又让下臣之势见识了君主运筹谋略,实乃双赢。”
归云阁老已死,归云阁那边他自会去处置,格杀令一事不会另生出他说。
至于童心杀毕郎的目的,事后再查。
“归云阁交给尊驾,朕安心之至。”君主对此没有异议,不改尊敬之态。
鬼蝉子闻言一笑,取出半枚阁印放在桌案,“老夫先行告退。”
说完便离了去。
君主看着这半枚阁印,微眯起狭长眼眸。
当年阁老接任归云阁,手中只有半枚阁印,另一半不知所踪,原是一直在鬼蝉阁主身上。
他本可以率先拿出阁印,直接昭露身份。
然而却没有这般做……
“鬼蝉终究是鬼蝉,唯有他敢试探君心。”君主收起阁印,心里不免生出一丝余悸。
以鬼蝉的能耐,区区阁主身份还不值得放在心上,他要的是先皇那般明主明君。
倘若方才他这个君主有任何糊涂之言,只怕归云阁不再受君主亲令,将彻底失去这支精锐。
怪不得父皇临终前一而再的重申,鬼蝉阁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单单是君臣袍泽之情,更重要的是若非圣皇所用,在外绝不能留。
敛去思绪,君主遂拟圣旨,唤了一声,“于公公。”
“老奴在。”
于公公闻声进来,“君主有何吩咐?”
“三宗主之位空缺,唯童心能担当大任,你拿朕的旨意走一趟。”
“君主这是……”于公公诧异,“不杀童心了?”
“杀?”君主哼笑,瞥及滚落在旁的头颅,“她乃朕麾下良臣,何故要杀。”
顺着视线看去,见到地上阁老的首级,于公公白净面容刷地一下,更无血色,“阁、阁老……”
“君主,老奴罪该万死,未察觉到御书房内的动静”
于公公一脸惶恐跪地,“归云阁没传来什么消息,老奴亦不知阁老如何而死。”
“不过是归云阁清理门户,你这般惊慌作甚。”君主挥了挥明黄袍袖,“先去宣旨吧!”
“是,老奴这就去。”于公公接过圣旨,满腹疑惑出了御书房。
他这厢去客栈宣旨,归云阁传出了消息。
鬼蝉阁主归来清理门户,阁老办事不利率先被处置。
除了这,童心乃他关门弟子之事一并传出。
各方权势对此措手不及,还未查证真假,接连收到另一个消息,于公公带着君主亲拟手谕前往客栈宣旨,宣童心临位三宗,择日上任。
如此,那还查什么!
他们早该有所猜测,若非背后有高人庇护,童心哪敢来圣皇京都横冲直撞。
归云阁弄堂巷行刺、军武门一战、二下格杀令都无法拿下她。
有一个鬼蝉阁主作为师父,闹得满城风雨的格杀令不过是自己人跟自己人玩出的把戏。
现今君主迫不及待亲令其临位三宗,显然是因师徒二人戏台子搭得好,整肃归云阁有功。
消息很快也传到夕銮殿。
一时间,殿内人人噤若寒蝉,垂眸顿首大气不敢出。
良久,轻纱绯帐内传来声音。
“归云阁前阁主死而复生……”童梦散去一身娇媚,眼神狠戾看向殿外跪着的男子,“这也就罢了,他又是何时收的关门弟子?”
“殿下息怒,属下已派人去彻查此事。”
“查?”
童梦收回视线,俏容冷然,“怕是无从查起吧!”
还以为在君主整顿归云阁之势下,童心自负狂妄杀了毕郎,能被归云阁除之而后快。
合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一场局,人非但没死,反而原越发不可收拾。
现在鬼蝉阁主处置了阁老,继续担任阁主。
童心作为他的关门弟子,成为了三宗主……
归云阁乃君主手里的精锐,此举既整肃了归云阁上下、威慑各势、又让未来掌管军武的三宗主顺利成章归入他麾下。
想到这些,童梦轻靠软座,阖了阖眼眸,“君主近年来着实长进不少,在沧州领地的事情上煞费苦心,连一个死去二十多年的人还能挖出来为他所用。”
“殿下息怒,属下没想到鬼蝉阁主会突然死而复生,对此没有丝毫察觉。”男子跪地愈发俯首。
“别说你毫无察觉,就连本殿下都防不胜防。”
她也没料到鬼蝉这个老狐狸还活着,无声无息地替君主谋划了这么出一箭三雕的好算盘!
“那……接下来该如何做?”男子谨慎请示。
童梦沉下一息,若有所思道,“归云阁与三宗之事成了定局,不宜贸然出手,且往后看看。”
“是。”这番得话,男子先行退了下去。
“殿下,现今童心被君主拉拢,便不再是您麾下的人,日后寻机下手怕是不易。”笑春渡步过来,抬手替殿下轻柔额间,“不如趁着当下还有机会,以绝后患。”
“你糊涂了?”
童梦瞥睨她一眼,“归云阁追杀令这场戏掀出了多少人的底子,正宫那边下一步就是清君侧,本殿这个时候再出手是要被一同清去?”
“奴婢自作聪明,殿下恕罪。”
见殿下动怒,笑春脸色惊惶,赶紧噤了声。
无声半响,童梦红唇勾起一抹冷笑,“你说的也不全错,童心前脚沸沸扬扬归入本殿门下,后脚绝尘拂扫本殿颜面,是认为不会有机会栽在本殿手里。”
“大概是没想过摄政王亲自来求解药,会有所承情。”
听了这话,笑春手上一顿,眼波流转。
“殿下,近日百花行宫正值赏花佳时,您许久不赏花了,可以去瞧瞧。奴婢顺道着人请摄政王,与殿下一同品茗。”
“本殿下是许久没外出消遣作乐了。”童梦轻曼起身,进了内殿,末了传来一句,“后日罢!”
“是。”笑春退出殿外,交代人即刻给摄政王送去名帖。
客栈内——
得知归云阁追杀令撤回,容廉便带着童心与碧青回到了客栈。
恰逢于公公等候,以夫君的身份代接了圣旨。
“主子,您说王妃作为鬼蝉子关门弟子会是真的吗?”夜罗看着自家主子熬药,憋了许久,忍不住开口一问。
华灯初上,屋内昏黄烛光映在临窗而坐的人俊美面庞,明暗交替,墨色深眸淡淡看着桌案前的火炉。
上面架放的小壶鼎沸,弥漫出苦涩味道。
主子不答,夜罗自顾自又道,“若是真的,王妃那身诡异身法倒能解释。尤其这位鬼蝉阁主二十年前就传出亡故的消息,暗中到访天启不足为奇。”
一个谋略奇才,想不为人知出现在天启甚是容易。
“王妃出手时的杀戮之气,恐怕只有这样一位重杀戮的师父才教得出。”
如此一说,仿佛一切都能对得上号。
“她不是。”
简单几个字,直接推翻了他的猜测。
“主子为何这般肯定?”
容廉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拿过方帕提起药壶斟药汤,“本王今日跟鬼蝉子打过照面,他虽借了王妃的兵器,却不懂如何重用。”
“另外,此人内功深厚外显,与王妃单靠身法出手极为不同。他是作为归云阁阁主,教人绝不会只教身法不授心法。所以,王妃并非鬼蝉子的弟子。”
“那……”夜罗疑惑不明,“既不是弟子,为何要对外宣称王妃是他的关门弟子呢?”
“不过是借势为己罢了,本王想他眼下并不知军武门一战毕郎之死真正的缘故。”
说起来,这事算得上百般弄巧。
他让童心诛杀毕郎,成全圣皇君主整肃归云阁的计划,乃是为她谋取功绩临位三宗。
因不好露出破绽,这种功绩只能用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方式。
谁知,圣皇君主偏离重心,一门心思放在归云阁反倒忽视了沧州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