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的人迎上童心木讷的视线,复而道,“她还没到死的时候,是老夫动了点小小的手脚,让她免于更多的皮肉之苦。”
“你若不信,可用食指与中指用力按在她的心脉,能察觉到一丝微乎其微的脉象。”
没死?
童心回过神,眼眸顿然变得明亮,按照此人说的探查碧青心脉。
半响过后,果真探到还有一丝跳动,“太好了……”
“姑娘先别急着高兴,老夫封住她脉象已有好几个时辰,再耽搁下去也是必死无疑。”
听见老者这话,童心敛去喜色,凝眸看过去,“我若带前辈出去,前辈能确保她无恙?”
要真是他动手脚让碧青假死,一般人定然解不开。
“老夫不过是想离开此地,犯不着为难后辈。”
“那好,我姑且信前辈这话。”
说罢,先将碧青轻放在一旁,随后朝对面牢房走去。
靠近牢房,童心手中银丝微动,牢房门锁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方才在外面没看清,进了牢房里面便看清了。
老者蓬头垢看不出其相貌,四肢被沉甸甸的铁链禁锢,铁链深嵌血肉,像是长在了一块。
再仔细一瞧,禁锢的铁链是打穿了四肢嵌合。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需用到这种惨无人道又防范于未然的方式关押。
“姑娘不用多看,只管将我四肢打断,捎我离开归云阁尚可。一出去,我自会解开那女子身上的禁制。”
老者正襟危坐,话说的轻描淡写,显然是知道自己身上的铁链没那么容易解开。
“不巧,前辈的四肢怕是用不着打断。”童心蹲下身,握住那如同枯木的手腕细看,铁链上真正的禁锢关窍是在于一根铁钉。
而这根铁钉穿骨而过,正卡在骨头中间。
不得不说,此物设计的很精巧,更让人好奇的是动手之人。
像这样将铁钉打穿骨,必是内功极为深厚。
老者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灰色朦胧的眼中染起了一丝好奇,“姑娘懂得解蚀骨钉?”
“不懂。”
童心回答的干脆,指尖银丝瞬出,犹有意识般缠绕在铁链上,紧接着锐利一端深入血肉之中。
她是不懂蚀骨钉,但自己手里的银丝以柔克刚,纤细无比。
进入血肉,找到关窍所在就能解开,若换了别的东西确实是没办法。
“疼疼疼……”
银丝进入血肉没一会,老者不复刚才铁骨铮铮的模样,拍着大腿叫唤起来。
瞧着他这浮夸的反应,童心挑了挑眉,无动于衷道,“疼不过断肢,前辈且忍着。”
“嗯,且忍。”老者闷哼一声,心里不禁腹诽,这小丫头真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心肠硬邦邦的。
稍过片刻,银丝探到关窍所在,童心指尖控制住银丝,勾住关卡,遂抬眼看了看老者。
看他还未察觉,当即指尖聚力,抓住那枯瘦的手腕,将铁钉直接拔了出来。
“啊,疼死老夫了!”
老者防不胜防,吃痛的浑身直抽抽,破口骂道,“你这个黄毛丫头,怎么不知尊老爱幼,老夫年纪大了,不知道心疼着点儿啊!”
“前辈且忍,还有三根。”
没有过多废话,紧接着银丝缠绕住另一根铁链,锋利的一端刺入皮肉之中。
有取第一根的经验,第二根快上许多。
一只手疼的还没缓过来,第二根便已取出。
接着,第三根第四根。
“哼哼哼……”
到后面,老者疼得嘴里只剩下哼哼,童心看他四肢血孔流血,顺手从裙摆撕下几条布带给他简易包扎。
包扎好,问道,“能走吗?”
“不太能。”老者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老夫这才拔出四根蚀骨钉,哪能说走就能走。”
“……”
童心语噎,直接站起身,刚站起来,脚下一晃,眼疾手快抓住栅桩这才没倒下去。
脖颈伤口一直在渗血,裂口的疼不减反增。
微微缓过来,提着一口气,余光瞥向老者,“前辈要是不想走了,晚辈不介意将蚀骨钉复归原位。”
话说完人走了出去。
“等等老夫。”老者并非看不出童心有伤在身,凝聚内力缓解四肢疼痛,跟了上去。
这会童心抱着碧青离开倒不费什么力,往前走一步,手里的银丝就会借一步力,以此借力牵引。
“小丫头你的兵器老夫从未见过,是师从何门何派?”跟在后头的老者,大步迈到童心前面,忽拦了去路。
见此,童心皱眉,眸光乍现一丝煞气,她没时间在这耽搁。
“往这边走,老夫知晓一条近道。”
老者对童心突如其来的敌意恍若未闻,抬步朝另一边去。
不论那边是不是近道,碧青身上的禁制没解开之前,她都非去不可。
走了一段路,老者在一面石墙停下,手掌往光滑的石壁上摸索。
很快按下去一格青砖,随之传来轰隆声,墙壁上打开了一扇暗门。
二人进入暗道,暗道内有众多暗口,应该是通往不同方向。
跟在老者身后的童心,看他对这里如此轻车熟路,心里越发猜测此人的身份来历。
“小丫头。”
届时老者停下来,扭头看向童心,“你那个兵器可否借老夫一用?”
不等她开口,他靠近碧青,手指迅疾点了几处穴道,速度极快,童心都未来得及看清楚,“好了,老夫解了这女子的禁制,你将她带回去之后好生休养尚可。”
“至于老夫借你的东西不会白借,到时不仅有借有还,还会重礼酬谢。”
“一副银丝罢了,前辈要用,不还也无妨。”童心拿出银丝,爽快的递了过去。
碧青能活命多半有此人的功劳,赠予银丝只是小礼。
“那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老者收下东西,推开一道暗门,“从这直走一炷香,出去就是京都东南大道。”
“谢了。”
童心扶住碧青临走之际,老者略思一会,又唤住她道,“对了,还有一事。”
“何事?”
闻言,童心扭头,额头挂满汗意已然体力不支。
“你救下的这女子,是那位近日风头正盛的小家主的婢女,归云阁今晨发觉抓错人,二下了格杀令。”
说着这话,老者视线有意无意掠过童心渗血的脖颈,“你既来救她的婢女,定是与她相识,便带去这消息罢!”
原来是碧青的身份被发现归云阁才再次下格杀令。
突然得知这事,童心惊出了一身冷汗。
消息若是真的,恐怕现在整个京都杀手无处不在。
敛去思绪,感激道,“多谢前辈相告,我会如实转达。”
道了谢,立刻带着碧青离开。
不知客栈那边情形如何,杀手应该已经去过。
那么接下来,她不能回去客栈。
老者目送两人离开,暗叹一声,作为归云阁前阁主,本不该透露消息给这个搅动京都风云的小家主。
但他被困二十载,再次归来需借这股东风重见天日。
待暗门关上,老者握着手中银丝,蓬发下灰褐眼眸蓄起精芒,打开了另一个暗道。
此暗道,直通现任阁主的住处。
这边,童心带着碧青从通道里出来,不知该往哪里走。
出来的路上,她猛然间想起,东南大道一带是京都大半权贵府邸所在之地。
军武门一战,那些权贵几乎都见过她。
就算一路上没碰见归云阁的杀手,也难逃权贵们的耳目。
权贵……
童心扶着碧青顺靠在墙角,思索着应付之法。
倒想到了一个人,昭宁郡主!
要是没记错,童昭宁的住宅就在附近,也是国公府相邻。
归云阁杀手搜查,应该不会搜查到那个地方。
思及此,童心撑着身体,扶起碧青择一条小路而行。
道路僻经,这一带没有寻常百姓,权贵们通常走朝天大道,故而见不到其他行人。
而童昭宁这会正在自己府邸大发雷霆。
前日夜里喝下一杯参茶,睡到今早方才醒来,直接错过比试焉能不大动肝火。
“那个代替本郡主上擂台的人是什么身份,到底查到没有?”
醒来半日不到,已砸碎了好几副茶具。
说话间,手里的茶盏再次应声而碎,吓得跪着的婢女头颅越发贴地,心惊胆战地回话道,“郡主,那人的身份还没查到。国公爷派人来传话了,说人既死了,便不必再查。”
“什么不必再查,爹爹是嫌麻烦罢了。他不替我查,我自己去查就是!”童昭宁豁然站起身,气冲冲地朝门外去。
见郡主要出门,奴婢速速起身,赶忙拦下她,“郡主息怒,您难道忘了,因大张旗鼓比试一事,国公爷下令让您禁足半个月。”
“你还敢拦我!”童昭宁怒瞪跟前的丫鬟,作为贴身婢女,连自家主子的饮食都未仔细查验。
婢女眼眶一红,垂头道,“奴婢有罪,奴婢甘愿领罚,还请郡主息怒,勿要再惹国公爷动怒,若不然就不仅是禁足了。”
“少拿爹爹来压我,滚开!”童昭宁懒得废话,绕开身准备出去。
扑通——
墙院处陡然传来动静,惊觉之下童昭宁扭头看去,喝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