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阁派了毕郎应战,并未让人感到意外。
阁内虽高手如云,但想找出一个懂得改头换面,身形还能跟童昭宁相似的,只有这么一个人。
“知晓了,下去吧!”君主摆了摆手,于公公不再多言,先行退下。
童心与童昭宁比试,原是两人私下定的。
这消息当日在京都传开!
放出消息的是童昭宁,不仅如此,她还盛邀了不少在京都有一席之地的人去观战,为这一场比试做个见证。
这般做,无非是担心童心输了会出尔反尔。
客栈——
夜罗从外面回来,放缓步子进客房,低声道,“主子,王妃与昭宁郡主比试一事,外面已经传开了。”
听见夜罗的话,盘坐在团蒲上的容廉未曾出声。
骨节分明的双手交叠在腹部,气沉丹田,浑厚的内力凝聚运行周天,不断压制着体内发作的寒毒。
那张俊美无暇的脸上略显苍白,额头布满密汗。
夜罗站在一旁良久,才见他收息敛气。
下一刻,容廉忽眉头紧锁,喉咙涌上腥咸,喷薄而出。
“主子!”夜罗震惊,急忙过去扶住自家主子,担忧道,“主子,您怎么样?”
“无碍。”
纵然这般说,容廉也掩饰不住自己气息紊乱,面容越发苍白,深眸中一闪而过痛苦之色。
“都已经发作成这样,您还说无碍……”夜罗扶着人躺靠下来,想要再次劝说主子尽早回去天羽。
但话到嘴边,触及到自家主子示意噤声的目光,只得将话咽回去。
看着自家主子成这副模样,夜罗感到懊悔不已。
在天启出发之前,他就该极力劝阻主子不要前往圣皇。
若非如此,主子体内的寒毒不会发作到这等境地,更不会寸步难行。
真不知道再捱一个月又会如何……
容廉现在身体甚是虚浮乏力,他用内力强行压制寒毒,导致体内血气会翻涌逆行的愈发厉害。
这厢人躺靠在软塌上一时无言。
半响,稍缓过来,开口道,“将王妃唤来,我有话交代。”
“是……”夜罗看了看自家主子,赶紧去请王妃过来。
知晓此番多说无益,现在劝主子折返回天羽几乎不可能。
瞧着夜罗出去,容廉微微吐息,掀起在旁搁置的外袍遮住软塌沿那片血色。
不一会,童心自门外进来。
她向来敏觉,一进门便嗅到了屋内隐隐的血腥味,略扫一眼,瞥见地面有零星点点的血迹。
目光移到躺靠着的人身上,入眼是一张煞白如斯面容,脖颈处还有宛如黑色蜈蚣攀岩的经络,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容廉这副模样,她在前两日夜里见过。
倒是今日并未披上斗篷,难道是对她有所信任了?
见童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脖颈看,容廉暗暗挑眉,状似不经意的侧首,如绸般的青丝恰巧遮住。
“长话短说,三日后你去军武门与人比试,比试之前,先签下生死状。”
“生死状?”
童心移开视线,不解道,“童昭宁是郡主,她的家姐是君主所娶的正宫。我如果杀了她,岂不是麻烦?”
“若是不留人,那我起初是不是不该答应此事?”
“这是两码事。”说话间,容廉眸光深凝,袖中手掌聚起内力暗压体内翻涌的气血。
正站在他面前的童心,自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王爷……”
“你只管杀了与你交手的人,别的无须多问。”容廉气息急乱,额间大汗滚滚,沉声道,“先出去!”
话音刚落,他的手背、脖颈以及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黑色经络。
瞧见这一幕,童心心神一漾,抬步靠近,握住了他抓在软塌边缘的手掌。
果然是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这种寒意极为不正常。
“王爷稍等,我这就去让夜罗备上炭盆。”童心说完这话正准备出去。
刚一撒手,却被反握住手掌,强劲有力的手臂顷刻将她顺势拉进怀里。
耳畔传来他呵气如冰的声音,“无用的。”
若是炭火能压制住他体内的寒毒,屋内早就备上了。
两人相拥,童心被禁锢在怀,隔着布料感觉身后传来刺骨的寒意,忍不住一阵哆嗦。
她都尚且如此难以忍受,真不知容廉是怎么活下来的。
“炭火没用,其他的东西呢?王爷尽管说,我立刻让人去办。”童心心里有点打鼓,这家伙不会是个短命鬼吧!
作为容氏血脉,要是死在童氏的地界,那可就麻烦了……
不论他在容氏的地位高不高,都不妨碍容氏为此跟童氏算上一笔账。
真要如此,童氏这边到时会将她推出去顶罪,她可没有自信对付整个容氏一族。
这会童心的想法尽挂在脸上,人还没死,都已经考虑他的身后事了。
容廉将她的心思尽收眼底,环在腰间的手臂稍用力,薄唇微张,低吟道,“王妃如此情深义重,让本王很是欣慰。”
“为了王妃的情深,本王会活得更为长久些。”
听见这话,童心敛去思绪,唇角掀起一抹讥诮,“王爷现在在童氏地界,能安然无恙自是最好。”
“那是当然。”容廉淡淡地回应,体内的寒毒逐渐压制。
一炷香过后,身上开始回暖。
坐靠着一动不动的童心,身体一直僵硬到有些麻木。
感觉到容廉身上回暖时,想起上回他气若游丝也活了过来。
看样子,有人帮他暖身子就能抵住这种寒冷。
思及此,便开口道,“既然王爷需要有人暖身,我一会让全福去找几个女子给王爷备上吧!”
她总不能十二个时辰都守在他身边,万一他不慎自己把自己冻死了呢?
闻言,容廉垂眸,看她仅是担忧他,心里涌起的不愉稍纵即逝,“从今日起,你与本王同塌而眠便可,不必节外生枝。”
“还是备上吧,暖床而已,打晕过去就行了。”她作为杀手出身,向来不喜欢跟人同床共枕。
这般一提议,容廉若有所思,眼底划过一丝趣味,“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得到认同,童心笑而不语,本就是个伪君子,自然不必坦荡荡。
就算用上强硬的手段,都不足为奇。
瞥见她白皙的小脸上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容廉不禁蹙眉,手掌陡然一掀,将怀里人冷不丁的掀下软塌。
随而阖眸掩去眼里浮现的丝丝恼意,淡漠道,“此事交给夜罗去办便可,本王乏累,王妃可以出去了。”
“你!”童心吃痛的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黑沉,心里倍感恼火。
他这是什么毛病,做个人不好吗?
察觉到她恼怒的视线,容廉睁开俊眸,余光看向她,“王妃还有别的事?”
“没有别的事……”童心收起怒意,暗咬银牙,“王爷好生歇息,我这就出去。”
说罢,大步离开了客房。
要不是看在他现在‘短命’的份上,真想拆了他的筋骨当棒槌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