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有掌灯,一片昏暗。
童心推门进来,借着窗外透射的月辉,环视四周。
都这个时辰了,容廉应该已入睡。
想着,下意识放轻步子,朝屋子一角铺好的被褥走去。
这会正宽衣,听见帘帐内传来低沉的询问,“你受伤了?”
“受伤……”童心一怔,“王爷为何这般问?”
“血腥味。”容廉静坐在床榻,透过深色沉厚的帷帐,注视着隐隐可见的身影。
提到血腥味,童心在宫宴唯一碰见的血色是海公公,许是那时沾染了一丝血味。
倒没想到,他的嗅觉如此灵敏,随即回道,“不是我的。”
说罢,褪去身上繁复的宫装。
“过来。”
童心自顾自的解开衣带,“王爷若有话要问,明日再说也不迟。”
她以为他是要过问宫宴之事。
“睡床上。”
容廉耐着性子解释。
“……”
童心有些不明所以,黛眉一扬,“我睡相不好,怕惊扰王爷美梦,席地就行了。”
之前在船上的时候,她一直睡在地上没什么不妥。
拒绝容廉的提议,宽衣解带,钻进了地铺上的被褥中。
帷帐内的人没再开口,只是那张俊美妖孽的面庞苍白如斯,额间密布汗意。
气息絮乱,体内寒气沁透了身躯。
强撑一会,人忽倒了下去。
听见床榻上一声闷响,童心睁开睡意惺惺眸子,拧眉看了过去,“王爷?”
唤了半响,无人应答。
屋内寂静,童心沉息敛气,静听着任何细微之声。
惊觉床榻内的气息极其孱弱,不似常人。
心里不由得暗惊,从被褥中钻出来试探性的靠近床榻,抬手掀开厚重帷帐。
只见刚才还说话的人,倒躺在床沿。
瞧见这一幕,童心探了探容廉的脖颈,触及他的肌肤,刺骨的寒意侵袭指尖。
“死了?”童心眸光一潋,眼低充斥着疑惑,捻了捻被寒意刺痛的手指。
随而捏住容廉的手腕,再次探了脉象。
脉象微不可察,若有若无,像是个频死之人。
刚才他不是还在说话,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不等她确定是何缘故,容廉手臂上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出一道道可怖的黑色筋络。
像藤蔓一般,迅速攀爬。
童心惊愕之余还未看出这是什么,便听见一声低喃。
“冷……”
容廉紧抿着薄唇,面色越发苍白。
似是感觉到身边有暖意,反手握住童心手掌,人也靠近了过来。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她虽不是大夫,但看这情形也知道是异常。
看他没有答话,童心动了动被紧握的手掌,拧眉道“王爷先放开,我让夜罗去请大夫。”
话音刚落,下一刻被容廉揽住腰肢,顷刻带至床榻,将她禁锢在怀用力至极,恨不能揉入骨髓。
钳制的力度,弄得童心吃痛。
隔着薄薄的单衣,容廉身上刺骨的寒意很快传来,冷得她有些发抖。
不多时,便抖成了筛子。
这哪里是个人,分明就是一块千年寒冰,还从来没见过有人的体温,可以低到冰点。
要不是听见他胸膛还有跳动,还以为已经凉透了。
只不过,他冷,难道她就不冷吗……
童心冷得牙齿打颤,手腕上的银丝呼出,瞬间缠绕在容廉身上。
但,抬眸看见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容,斜眉紧皱,露出痛苦之色时:心间漾动,莫名生出一丝不忍。
随之,鬼使神差地收起了银丝。
容廉未全然失去意识,只是意识浅薄。
体内寒气复发,最严重莫过如此。
此刻怀里的人是谁,他心知肚明,蕴绕在鼻间淡淡幽香,安抚着涌上心头的繁杂思绪,逐渐归于平静。
身体缓缓回暖,让他体内的痛楚得以舒解。
不知过了多久,紧紧相拥的两人,暖意攀升。
在徐徐暖意中,童心实在累极了,困意袭来,不知不觉阖眸睡了过去。
她一睡着,昏暗中那双紧闭的深眸,蓦地睁开,目光清明。
良久,容廉神色复杂地看着怀里安睡的人儿。
抵达圣皇之前,体内的寒气已经复发。
京都赶路这几日,与童心共骑一匹马,意外发觉她身上的暖意能暂缓他身上的寒气,且有压制寒毒之效。
本只是个猜测,眼下已确定无疑。
他体内的寒毒,乃是一种毒咒,天下无药可解。
除非寻一个至阳纯阳的女子,以其心血入药,但女子本属阴,找到至阳纯阳,难如登天。
却没想到,寻找多年未果的解毒之法,竟误打误撞就在他身边。
这世上,当真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容廉眉头紧锁,看着睡梦中的人,眼眸中划过一抹深思,“你究竟是什么人,来自何处,目的何为?”
无声问话,心中所想,不希望她是刻意接近自己。
问话无人应答,朦胧月色下,屋内恢复了静谧。
翌日——
童心睡醒过了午时,睁开眼缓了缓,扭头看向身侧,容廉已不在床榻。
屋内守着碧青,见自家主子醒了,忙道,“主子您醒了。”
“嗯……”童心一出声,感觉喉咙干涩,浑身发沉。
显然是寒气入体所致。
“主子您没事儿吧?王爷说您昨日夜里受寒,醒来之初得先沐浴,奴婢已备好热水了。”
听了这话,童心腹诽,那厮还算有点良心……
“主子,奴婢觉着您还是该为自个身子着想。”碧青抿了抿唇,“席地而睡,地气入体伤身,时日长久更是容易积寒。”
虽知晓主子与王爷貌合神离,不愿同床共枕,但还是身子要紧。
“地气算得了甚,床榻上才是寒潭。”童心不以为意,想起昨日夜里的寒意,浑身倍感酸痛。
起身去泡个热水澡,舒缓舒缓。
沐浴过后,碧青备好了午饭。
“全福到了吗?”
落座下来,顺口一问。
碧青摆好饭菜,回道,“按照路程,全叔还得再过两日才到京都。”
“嗯,那王爷呢?”童心尝了菜色,味道不错。
“王爷一早便带着夜罗出了客栈,未提及去何处。”
说到这,碧青忽想起来一事,“方才奴婢去备吃食,见客栈外喧嚣,门外跪着一个受伤男子。”
“说是来客栈求见家主,不知客栈内除了主子,还有哪位家主同住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