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沉闷无趣,童心嘬筷子嘬累了,趁着席间禁宵一炷香的功夫,去如厕顺带透透气。
一百零八道菜,不吃上两个时辰吃不完。
好在有点人性化,还带中途歇息,要不然嘴都吃瓢了。
不仅童心如此,其他的家主们,也迫不及待离宫外出走动走动。
这会儿童心如厕完,回去宴殿的路上正四处打量。
忽见前头一道身影,跌跌撞撞正朝这边过来。
他身后追着几个人,隐约听见说话声,“快点追上去,要是让人跑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看见这一幕,童心皱了皱眉,左右一看。
此地只有一条道,周围皆红墙没个藏身之处。
在宫中遇见这种事,自然是不碰上的好。
想着,童心特意退至墙根,给人让道。
可那仓皇而逃的人,竟冲着她过来。
即将靠近时,不知怎么地,脚下突然一绊,狠狠摔在地上。
别说摔着的人疼不疼,光是这么看着的童心,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感到凉牙。
“救我!”
摔在地上的人出声,是个男子。
话落,那双青紫斑斓的手用力拽住她裙摆一角,披头散发下的眸子,渴求生机。
不等童心作出反应,追他的人已经来了。
看穿着,是宫中的宫人。
领头的宫人站在男子跟前,有些气喘地捏起兰花指,嗓音尖锐的怒骂道,“好你个混账东西,胆敢私下外逃,洒家看你是活腻味了。”
男子无视宫人的怒骂,透亮的双眸依旧紧盯着眼前的人。
很快,眼眸闪过一丝微光,像是做出了决定。
“你说过要带我离开宫中,我遵寻约定出逃,你可还能带我走?”
“嗯?”
一个不留神,童心便被赖上了。
“求求你,带我走……”
“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带你走?”
反应过来,童心黛眉一拧,扯了扯被他拽着的裙摆。
一旁的宫人听见这话,神色嗔怒,“好啊,居然是跟人私通,里应外合。”
“来人,将这女子一并带走!”
“什么私通,我压根不认识他,这位公公你不要信口开河。”童心心里本就不痛快。
上个茅房出来,被人赖上,还冠上末无须的私通。
话说回来,这男子到底是什么人,竟以私通定罪。
不是只有宫女禁忌私会,才会如此称罪吗?
何时有过男子……
随而,童心想到,在宫中的男子若指私通,除非同样是后宫中人。
后宫的男子,莫非他是长公主的裙臣?
宫人看童心矢口否认,冷哼一声,“话可不是洒家说的,是这柳公子亲口所言,你就是百般抵赖也抵赖不了。”
他虽不认识眼前的女子,但看她身上穿着,是家主位分女眷用的宫装。
如此,就更无须忌惮了。
区区一个家主,再大,还能大过去长公主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说了我不认识他。”
这人极有可能是长公主的裙臣,眼下这么一出,来者不善。
童心看了眼抓着她的柳公子,葱白指尖不着痕迹的勾动,一抹寒光自他手腕划过。
柳公子顷刻吃痛,不得不松开手。
“你说不认识便不认识?男女苟合,一人认栽一人不认的事儿多了去了!”
宫人既听着了,便不能不理会。
回头事儿传到长公主耳里,他能有几条命担上?
这会不由分说,要将童心与柳公子一同押走。
碰见这等状况,童心不会任人摆布。
圣皇皇宫非等闲之地,以气息辨别,一眼便能看出几个宫人不是善茬,他们怀有身手。
尤其领头的公公,还是个身手不俗的。
正当童心想着如何摆脱,另一边来了一乘轿撵。
几位纠缠的宫人见此,连忙收起了不善,跪地相迎。
轿撵行至,稍作停。
坐在上头的人,轻撇了一眼他们几人,余光又转到了童心身上。
“今日是宫宴,海公公怎会在宴客路上挡道?”
领头的海公公低垂着脑袋,面上扯出一丝谄笑,“奴才哪敢挡四宗主的道,实在是因管教不严,慌不择路。”
“不慎扰了四宗主,奴才该死,还望宗主息怒。”
四宗主,童照。
童心倒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跟此人打照面。
“海公公在长公主身边侍奉多年,就是该死,本宗主也得给长公主几分颜面。”童照语气不咸不淡,遂又道,“只不过,奴才终究是奴才,再如何劳苦功高,也无权发落童氏的家主。”
“公公,可不要因此僭越啊!”
“是,宗主说的极是,是奴才瞎了狗眼没能看清人。”
海公公确实不知童心是何人,他听闻柳公子出逃所以来拦人。
见着一个女子,自没想到家主之中的那位小家主。
家主的女眷只是女眷,家主却是童氏血脉。
立定半响的童心,这会走过来,朝四宗主行拜见礼,“晚辈童心见过四宗主。”
“方才事态焦急,这位公公急着清路,怪晚辈未及时表明身份,生出一场乌龙。”
“眼下明了,晚辈谢过四宗主。”
“你便是童心。”童照抬眸看去,他本不该多管闲事,刚才那般说,就想看看童心是否接话。
话接了,还接的极为不错,两边都不得罪。
童心微微颔首,“正是晚辈。”
“嗯,你倒是有趣。”
童照闲懒地坐在轿撵,拂了拂衣袖,“罢了,小家主都这般说,海公公下回得悠着点,别又陡然冒出来挡了去路。”
“是,奴才谨记。”海公公松懈一口气。
不一会,轿撵离了去。
待轿撵彻底消失不见,海公公脸色郝然地看着童心,作揖道,“奴才猪油蒙心,冤枉了家主,还请家主大人有大量,饶恕奴才这一回。”
“海公公严重,下不为例就是。”
童心无意跟长公主的人接触,说完这话便先回去宴宫。
她一走,原本趴在地上的柳公子不复方才的惶恐,缓缓站起身,瞥了眼海公公,抬步朝夕銮殿方向去。
海公公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按理说,柳公子是公主身边最得宠的裙臣,他若想逃,怎会在宫中四处乱晃,还逃到到宴宫这边。
知晓其中缘由不是他能过问的,便没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