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青端着吃食进了船屋,放下没一会,童心嗅到饭菜香已然醒了。
“手艺不赖。”
一坐起身,便挪腾了过去。
“主子,您醒了。”瞧着自家主子刚醒来就要吃上,碧青连忙制止道,“主子您别急,奴婢先去打热水来伺候您洗漱。”
听得这话,童心只好放下筷子再等等。
睡了将近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浑身骨头都睡得发酸发软。
这会儿又看了眼屋内,容廉似是在床榻歇息,深色帘帐一放,遮去了所有。
站起身舒展会身体,坐下来醒了醒神。
肚子饿得咕咕叫,等不到碧青打来热水便先开吃。
只是她都吃饱喝足了,也没见碧青回来。
“打个热水,怎么要这么久?”童心不禁嘀咕。
“不如去瞧瞧。”
冷不丁的,床榻上传来轻漫的声音。
听容廉这么一说,童心疑惑地看向床榻,能让他开口提醒,莫不是碧青碰上了什么事?
心里一想,起身出船屋去看看。
方才吃饭那会,她确实隐约听见外头有些些动静。因为距离有远,没听得特别真切。
出来时,门口夜罗和云仲展都在。
“师父,你醒了,歇息的如何?”一见到她,犯困的云仲展顿然睡意全无,正身而立。
见着他在门口,童心有些奇怪,问道,“刚才我听着外头有动静,发生了何事?”
“是船尾那头门户传来的动静,我没过去查看,不大知晓。”云仲展如实回答,对旁人的事他没心思关切。
既不知晓,童心倒不大在意,先去小厨房找碧青。
正欲抬步去,瞧见另一头来了人,为首的是个身穿灰色长袍,气质儒雅,约莫四十岁出头的男子。
身后带着两个侍卫,其中一个侍卫手中亮了兵器,贴在了手中大力拖行的女子脖颈上。
因人垂着脑袋,童心凝眸看了会,直看到那熟悉的一身穿着,脸色瞬时变得凛冽。
待人走近,为首的中年男子抬眸看着童心,沉敛精明的双眸,克制着极大的怒意,沉声道,“天启家主是哪位?”
“我便是天启的家主,不知尊下是因何故为难我身边的一个婢女?”
她是不知出什么事,碧青被人拖行,显然受伤了。
没见到反应,便是已不省人事。
“哼,为难?”童满天目光怒铮,“这一个小小的婢女,胆敢谋害苍国童氏的嫡长女,我倒要问问,是谁给她的胆子,又是谁指使她这般做的!”
面对此人质问,童心轻笑一声,“尊下这话我不是很明白,不如先将此事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再定论也不迟!”
她不认识眼前的人,不知道此人到底是属于本家哪位宗主麾下。
在沧洲,列国的旁支童氏,忌讳密切来往,故而相互知晓的少。
童氏本家宗主,共有十二位一人之下的宗主。
他们麾下能人无数,七洲任何一个领地上的权势,皆由各宗主掌控相互制衡。
就拿这艘船上的人来说,每个宗主安排过来的旁支家主不超过两位。
对方提到苍国,她倒有所耳闻。
苍国,在沧洲列国中,算能排进前五的大国。
不是天启这样的小国能相比的……
旁支家主掌控的国势大小,亦是意味着地位悬殊。
正想着,童满天沉着脸开口,讲述前因后果,“我家长女身子薄弱,一刻时前,她身边的丫鬟在厨房熬药,与你身边的丫鬟发生了争执。”
“令人没想到,你身边的这个女婢心思歹毒,竟在我女儿汤药中下毒,致她当场命悬一线。”
“倘若我女儿能活下来,今日只杀这女婢便作罢,若她活不过来……”童满天双目赤红,狠戾地看向童心,“就算同为童氏旁家主,你也休想活着到圣皇!”
听着一番威胁的话,童心神色淡淡道,“我的丫鬟已经被尊下打成重伤,仅凭片面之词就能给人定罪,如何令人信服?”
“何须让你这等罪女信服,你与外族容氏联姻,就已是罪不可恕!”童满天知晓童心,苍国在各国都有安插眼线。
天启童氏与容氏联姻的消息,起初早在暗地里传遍。
只不过这事儿是不是天启那边的权宜之计无人摸清,不好多管闲事。
瞧着童满天一码事不归一码,强行按罪名,童心拧眉,半眯起清辉凤眸,“尊下好大的口气,我还未受皇室处置,倒先被尊下定了罪名。想必是在苍国待时日长了,忘却自己是何等身份。”
同为家主,即便地位悬殊,那也轮不到被另一个家主处置。
说罢,扫了一眼站着的那两个侍卫,童心唇角掀起一抹寒意。
“至于我家婢女是否下毒,还未查清楚之前就被人要去她半条命……不知这是哪位动的手呢?”
触及蓄满煞气的眼神,两位侍卫陡然惊憷,下意识警惕地握紧手中兵器。
“狂妄之辈!”见童心如此置喙他,童满天本就为自己女儿的事情,这下更怒气难平,“我便看看,你这女子,到底有何能耐口出狂言!”
话说完,童满天浑身迸发出强劲的内力,周遭掀起阵阵暗风,平地而起。
童心无畏跟人交手,她的人被打成这样,不论事情如何,大可以先动手再说。
一直站在童心身后不远处的夜罗和云仲展,见状,均靠近了过来。
夜罗是不会贸然妄动,他家主子身份不同,若非必要的情况下,能不出手则不出手的好。
而向来护师心切的云仲展,可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手中斩马刀往肩头一抗,挑眉道,“我也想看看,你这苍国的家主,又有什么能耐敢对我师父动手。”
“你是何人?”闻声,童满天抬眼看向行至童心身侧的人。
方才没仔细瞧,还以为是持刀守门的侍卫。
这会儿看清来人时,童满天愣怔片刻。
在沧洲,可以不认识云仲展这个人,但不能不认识他手里的兵器。
此人曾以此兵器一敌万,杀破重围。
不过,童满天是见过云仲展的,自然认识。
瞧着是云列的战神,童满天不得不稍收敛气息,心不甘情不愿地拱了拱手,“原来是战神殿下。”
云仲展作为云列的战神,不说一个旁支家主得恭恭敬敬,就连宗主见他也要顾忌三分。
天下三陆七洲局势中,七洲就像是个强大又难以凝聚的散沙。
而童氏真正掌控的只有圣皇大陆。
纵然童氏权势滔天,却无法出兵攻打各洲领地。
一旦出兵,哪怕是拿下了整个七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圣皇同样会耗损殆尽。
这样一来,天羽大陆的容氏隔岸观火,黄雀在后。
童氏所做的,也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
既攻打不成,那只好智取。
因此童氏一脉的人分散在各个洲地列国朝堂,稳固朝堂一席之地,借以推波助澜,挑起战火。
近年来,各洲地诸国皆是战事偏多。
为的便是让各洲统一收服,扶持出洲地领主,再投出橄榄枝,招揽领主得洲地。
既不劳心费力,又得来全不费工夫。
现今,沧洲领主落定指日可待,坐上领主之位的人非云仲展莫属。
先前童氏在两年前多番召他前往圣皇,此人都没有回应。
这次,童满天得知他答应去圣皇,还以为是云列童氏的功劳。
现下听云仲展唤童心为师父,讶然之余,亦是明白了过来。
童氏的招揽迫在眉睫,孰轻孰重,自是得掂量掂量。
但,童满天敛息作揖,云仲展并不买账,手中的斩马刀血光乍现,破风横扫掀起一阵腥风,刀刃直指向他,“你不用跟我客套,刚才不是说我师父休想活着前往圣皇?”
“既如此,那今日我代我家师父,看看你这苍国的童氏家主是骡子是马。”
整个沧洲皆知云仲展好战,寻常人规劝不了。
再者,因为自己师父在容廉身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他心有怒意,一旦开刃,岂能收得住的。
可童满天哪能是他的对手,听了这话,依旧拱着手,拧眉道,“战神息怒,外臣只是为小女之事急火蒙心,口不择言,这才冲撞了令师。”
见着人不敢应战,云仲展还想说什么,身旁的人出了声。
“徒儿,不得无礼。”童心面色浅淡,继而道,“苍国的家主怎说也是我氏族前辈,他爱女心切,情有可原。”
“可是他要杀你!”
云仲展担忧的看着她,也有一番理据,“他方才那话就是在糊弄人,这事儿不论查不查清楚,就算不在船上动手。等到了圣皇大陆,也会给你穿小鞋。”
话说的直接,在场的人听了脸色郝然。
“外臣当真只是为小女一事焦急,若此事查清楚并非天启家主的婢女所为,外臣定当诚恳致歉!”童满天沉然,他是苍国的国师,起初是想着童心与容氏联姻。
是不是在容氏蛊惑之下,对同族下手。
现在得知其是云仲展的师父,心里的怀疑便减少了几分。
“前辈爱女心切,我能体会”童心柳眉一弯,似笑非笑,抬步缓缓走向那两个侍卫,“这就好比我护短心切,紧着自家心爱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