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廉要去童氏本家,童心拦不住,也没办法拦他,只好一同出发。
从天启到圣皇大陆童氏本家,需得半个月之久。
之前原主从未离开过天启,别说天启,连京城都没出去过。
这会马车离开京城只是一炷香的功夫,从南门而走,进入独立官道通往天启边境。
再由边境直行,出沧洲领地,水路换乘童氏一年一度专供的大帆船。
时日掐算的准,水上出行七日之后就能抵达圣皇大陆。
圣皇大陆,整个大陆统一,以童氏为号称皇。
此番前往圣皇大陆,童心本以为一路上可以沿途闲情逸致的观光赏景。
谁知马车刚出京城,坐得好好的某人,手欠的随意按下车壁一个机关,自车壁现出案台,上面摆放着一应俱全的琴棋书画。
一看到这些,童心顿然萎耷下了来,头疼道,“王爷,这就不必了吧?”
她堂堂现代夜庭的杀手,只懂得钻研杀人,琢磨琴棋书画,这不是折腾人吗?
这里的字体不似现代简体,相比起古文繁体都还要复杂。
因为有原主偷偷识文断字的记忆,她先前没在意过此事。
若非容廉让她练字,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半文盲。
如此,在两个月里一边练字一边识字,搞得人头疼脑涨。
练字难如登天,琴技五谱不识,棋子黑白分明别有天地,画风就更别提了……
“王妃不在意自己那手狗啃一般的字迹,本王还是要注重颜面的。若非两个月前开始练字,竟不知王妃会是个大字不识的人。”看童心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容廉眉梢上挑,略有嫌弃。
不说琴棋书画精湛,字都认不全,如何使得?
“……”
面对容廉的一番鄙夷,童心有苦难言。
不一会便开始认命的研墨,满脸郁结之色。
待研墨好,抬手握住上等青玉紫毫,如同握刀刃的手势,准备大刀阔斧。
瞧着她如此握笔,容廉拧了拧眉似是有些看不下去,衣袖轻拂,忽顷身而至。
宽厚炽热的大掌握上她的手笔,暗用巧劲扼住手臂巍然不动。
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童心浑身一僵。
下意识想要出手,只是鼻尖嗅到缭来一抹淡淡清竹香,让她莫名收住了缠绕在手臂,呼之欲出的锐利银丝。
两人近在咫尺,容廉俊眸凝视着宣纸,带动着她的手。
苍劲有力地落笔,伴随着富有磁性的嗓音,“字当如其人,你惯是恣意洒脱,若将这性子与臂同行,便没那般难以提笔。”
说话间的一缕温热气息,犹如轻羽掠过童心的耳尖,拂至鹅颈。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心间一漾,浑身僵持住,凝白如玉的肌肤立现了一片嫣红。
近在眼前的侧颜,棱角分明,如同雕刻般精美:眉如卧蚕,削薄紧抿的唇似温润的绯玉。
举手投足之间气质犹神祇优雅高贵,提笔有神,又透着几分慵懒闲散。
饶是童心看他再多次,仍会有些失神。
就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绪愫,不知不觉在内心深处萦绕。
他们虽认识了好几个月,倒甚少这般温息相交,更谈不上仔细观察。
这两个月里,童心和容廉算是真正相处了两个月,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大多数是一个人盯着另一个人行事。
除了容廉时不时嫌她字写的难看、琴弹得难听、画的不堪入目之外还算得上和谐。
不过片刻,容廉笔走游龙一字收尾,抬眼便迎上一双愣神的清浅凤眸。
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优美唇角微勾起一抹浅弧,深眸中不禁浮出丝丝的愉悦。
愉悦归愉悦,正事要紧。
“王妃何时都能欣赏本王的容颜,但现在应该想想如何练就拿得出手的字迹,同时还得认全典字籍才好。”
一番毫不掩饰的揶揄,让愣怔着的童心回过了神。
她长睫扑动,敛去心里异常,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拿过容廉手中墨笔,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王爷所言极是,只不过俊美的男子我见过不少,再如何赏心悦目,看久了终是会腻味。”
话刚说完,外头赶马车的夜罗陡然传来一声噗笑。
本来这话就不中听,自己的属下居然还凑热闹。
容廉那张俊美无暇的脸上顿然阴沉如水,危险地看向了车帘,“你是想做一辈子的车夫?”
听见自家主子寒意刺骨声音,夜罗立即收住笑意,专注赶车。
这会车内陷入沉寂。
心里徒积着一口闷气的某人,宽大月牙衣袖一拂,坐回了原位。深邃的墨眸看了眼正儿八经练字的童心,不禁稍稍蹙眉。
她还真是牙尖嘴利,嘴里从来听不着半句好话。
想着,拢了拢衣袍,倚壁阖眸,掩去深沉眼眸中微不可察的愠怒。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倒暗搓搓地想起了风轻淮与云仲展二人。
风轻淮的年纪不小,师父行踪不定好些年,无暇顾及他的终身大事。
作为师兄,是该替自家师弟操办操办。
至于云仲展……
这次童氏本家一聚,他也会前往圣皇大陆,趁此跟童氏联姻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因为这么一个微乎其微的小插曲,两人就这么被安排上了。
这次童心与容廉出行,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对外宣称的外出游山玩水。
天启陛下对此事不上心,任由他们去。
一路上,都不曾有任何阻拦。
历经几日,两人抵达了沧洲边境码头。
率先下马车的容廉,妖孽俊美的脸上依旧温润如玉,闲散不羁:一袭浅色锦袍,腰间锦带如水,更衬得神清气爽。
反观,跟他一手掌握扶着下马车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见紧接着下马车的童心,不同往日巧笑嫣然,清冷精致的小脸满是抑郁之色。
此刻两眼暗淡无神,眼眶下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淤青。
双腿浮虚乏力、浑身精神不振的神态仿若夜夜笙歌被掏空了身子一般。
自打出发那日,容廉遭自己的属下耻笑,这厮便开始公报私仇。
严苛地要求她练字从早练到晚,每日歇息不到两个时辰。
生生磨光了沿途赏景的兴致不说,就连睡觉都变成了奢侈的享受。
这厢两人刚下马车,一位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带着侍从迎面而来,拱手笑言,询问道,“恭迎二位尊客,不知尊客来自何处?”
沧洲列国不下二十个大小国。
每年要进入圣皇大陆的童氏一脉都有变数,负责渡洲掌事的,只问来路见印章,无关执印者是何人。
“天启。”童心神色倦怠地答了话,紧接着出示印章递过去。
中年男子满脸笑意,恭敬地接过印章仔细端详。
稍后,身边侍从拿出登册,中年男子将印章沾上印泥,盖在了登册上。
登册上浩然印出一个栩栩如生、繁复霸气的盘龙图腾,图腾中的盘龙绕梁而出,盘着三宗二字。
三宗,意味着手持印章的来者,是童氏皇室三宗主一脉的人。
而这个印章材质也十分特别,再碰上特殊研制的印泥。原本如同普通木材印章,像是得到生机一般,整体变得血红晶透。
瞧着这一幕,童心凤眸中划过一抹寒意,登船前往圣皇大陆都尚且如此谨慎,可见童氏本家是个豺狼之地。
此行,不容大意!
并且,负责查验身份的掌事,看似满脸笑意,态度恭敬,却让人很是不舒服。
这人气息沉敛,步伐稳健,绝非泛泛之辈。
方才他一来从头到尾只看印章,问来处,并不认人。
说明童氏不担心印章落入他人手里,想必是没有本家授意,这印章在外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察觉到童心的思绪,一旁的容廉唇角勾起淡淡笑意,无半分没有惊讶。
待中年男子辨别印章的真伪,笑呵呵地双手奉还印章,态度依旧恭敬,“印章确实是童氏印章无疑。”
“叨扰了二位尊客良久,过意不去,便由在下引路,尊客这边请。”
沧洲童氏旁支众多,一年一聚,皆同一条船前往圣皇大陆。
童心与容廉还不算是最后到的,两人正跟着中年男子朝码头走去,后面忽传来一声欣喜地呼唤。
“师父!”
听见声音,童心顿步,扭头看了过去,能叫她师父的,除了云仲展还能有谁!
倒是不止他一个人,一同出现的还有童云峰。
一见到自己的师父,云仲展大步流星追了上来,刚毅俊朗的脸上神情很是欢愉激动,“师父,这么巧,你也在这。”
“师父可知晓了?此次云列两个月的战事,徒儿旗开得胜,一举拿下了墨国与其同盟列国。”
说起此事,云仲展对童心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不由得双手一抬欲要掌住她那单薄的削肩。
立定原地的童心正打算开口道喜,突被身边的人握紧了柔荑。
强劲有力的长臂,顺势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带入蕴绕清竹香的怀里。
不等她反应过来,容廉似笑非笑地看着云仲展,“云列二皇子打了胜仗确实是喜事,但若因此失了分寸,怕是会乐极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