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门外——
童南天恼恨地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不好打骂,只得下令吩咐侍卫将其强行带走。
几个侍卫正拉拽着童武俊准备上马车,大理寺卿常大人,从门内疾步出来。
“丞相且慢!”
闻声,童南天神色俨然地顿了顿步子,“此事就不必劳烦常大人了,本相犬子年幼,近丧母悲切失了心智,这就带回去严加看管。”
说话见,眼神示意侍卫赶紧带人离去。
常大人听了这话,不必交代,身边几个高大威猛的带刀捕快已大步过去抢人。
双方人手对峙,拒不相让。
“相爷,这事在相爷眼里是家事,但既在大理寺的门口击鼓自投,那就是刑事了。”
说罢,常大人目光沉然地看向童南天,朝天拱手作揖一番,继而道,“大理寺作为三司之一,立成时,开朝先人就曾说过,不论是何等身份,只要击鼓,大理寺都该依照天启律法秉公处理。”
“我想,丞相不会置律法于不顾吧?”
律法肃严,连天子都得遵循,何况是当朝丞相。
前阵子他童南天受命,律法无情,处置一干贪赃枉法的罪臣干脆利落。
立下此功绩得陛下嘉奖。
眼下在大理寺众目睽睽之下,他若颇法,岂不是扫了陛下的颜面。
常大人一番先人作引,律法秉公,听得童南天面露狠戾。
二夫人这事还没弄清楚的幕后黑手之前,他怎敢放任自己的儿子被带进大理寺。
何况,之前因为处置罪臣得罪满朝文武,常大人也是其中之一。
到时候,只怕其他的人也会抓住此事不放,一旦群雄而起,颠倒黑白的能力不可估量。
想着,童南天神色阴鸷的瞥向被捂住嘴挣扎不已的童武俊,心下暗沉,袖中掌拳走了过去。
“常大人所言极是,犬子丧母失智扰了律法,于情于理都该罚!”
靠近时,垂于袍袖中手掌,凝聚着浑厚的内力。
面对临近的威慑,童武俊看着自己父亲的下了决心的目光,不由得愣怔,身躯本能一颤。
顿然没了方才一身凌然,宣称自己为母报仇的理直气壮,“唔……”
“你既是自投愿意受罚……那就安心地去吧!”童南天脸上扯出和蔼之色,稍掩眼底深处涌现的杀意,犹如慈父般轻拍他的后背安抚。
顷刻,藏于指尖的一根尖锐铁针,直接拍入了他体内。
这一举动,旁人无可察觉,倒被群人中一双清辉凤眸尽收眼底。
愣怔的童武俊,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细微地刺痛,不禁奇怪地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很快,童南天收回了手,示意侍卫撤离。
常大人见此,随之命人将童武俊带进了大理寺。
瞧着人被带进去,童南天脸上的和蔼散去,变得极为阴冷。
他知晓大夫人的死,但二夫人的死,还有许多蹊跷之处,绝不是自己这个愚蠢儿子能谋划的。
幕后黑手杀了他的夫人,还让他的儿子来顶罪,可见这件事也不是童心所为。
她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以她的心思,即便不亲厚,往后还是需要这么个娘家人。
看来他得好好再想想,能有如此心计,会是谁?
摄政王、文武百官、亦或是宫中……
这会儿,周遭看热闹的百姓,似意犹未尽,瞧着散场了才纷纷离去。
同时早就到了人,也该露面了。
童南天心思沉重正准备上马车回府,余光瞥见不远处急急忙忙跑来的一抹身影,只见来人披头散发,仪容不整。
“爹爹!”
到跟前时,童心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白皙无暇的俏脸涨红。
因来的着急,途中跑落绣鞋不自知,磨得双脚红肿不堪。
一过来,还未立稳身形,便听她急切道,“爹爹,武俊呢?他尚且年幼,生性纯良,绝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你这副模样跑过来做什么,还嫌不够乱?”童南天挑眉不悦地看着她,“回府。”
说完,不耐的怒摔衣袖,直径上了马车。
眼下枕边多年的夫人遭遇暗杀,连凶手是谁都找不到。
自己的第五子愚蠢,不知是受何人指使出来顶罪,他为保全相府不得不痛下杀手。
一夕之间,相府噩耗接踵而至,此时此刻,哪还有心情安抚这个不受宠的女儿。
看童南天心力交瘁的神态,童心眼底划过笑意,片刻掩去思绪,一把抓住马车架。
车旁的侍卫见此,强行拽住她,情急之下,迫不及待地出声,“爹爹,女儿有话要说,女儿或许知道此事是谁所为!”
话落,马车内外静气半响,这才传出声音。
“让她上来。”
侍卫得话,将人扶上了马车。
进入马车内,童心惶恐不安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那日云列使者来访,太后曾传召过女儿去福寿宫说话。”
“去时,见到赵姑姑请了两个老嬷嬷在偏殿候着。当时女儿瞧着两个嬷嬷贵气,便顺口问了宫女,得知是宫里验身的好手。”
“为何之前没听你提及过?”闻言,童南天神色惊骇。
童心懊恼地回话道,“女儿第二回进宫,哪里想得到这些。那些宫女后面还说,是福寿宫里的宫女与宫中侍卫有染,秽乱宫闱才要验身。”
“今儿个讯知二夫人的死时,女儿想到娘亲的死,还有眼下弟弟出来认罪……”
“这一桩桩一件件,若不是权势在相府之上人,谁敢这般做?”
说着,童心顿了顿,眉眼间凝聚愁云,攥紧了手中绣帕,“能在相府之上的,除了宫中也没别的人了。即便是野心勃勃的摄政王,想对咱们相府下手,都得掂量掂量。”
“细思之下,宫中必是早知晓四妹妹入宫前就有了子嗣,若不然册封礼上出岔子,一贯重视礼仪的太后又怎会那般无动于衷呢!”
起初得知二夫人的死,童南天头一个排除太后在外。
认为太后不可能传召人时,害人性命。
更没有理由用这等方式轻易处置他夫人,二夫人虽是相府的平妻,那也是丞相夫人,有着诰命在身。
而今,听了自己女儿的猜测,一番推论,这件事便什么都明白了。
马车没出过城,却能出现在城外……
守城门的禁卫军,除了宫中,谁能让他们听从命令知情不报?
传召时将人暗杀,还安排他儿来顶罪,无论如何都追究不到她太后身上。
他为保全相府,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此事就更无迹可寻。
再想想那日童晏册封礼上落红,以宫中太后历来的谨慎,怎会那般容易信了童心的一番解围之词。
太后将童晏困于宫中,再由陛下授意他去处置那些罪臣,得罪满朝文武。
呵……
太后与陛下,处心积虑下得一手好棋,这是要除掉他啊!
马车一路前往相府,行人不知车中恨。
京城风云暗涌,逐渐显见。
而被带进大理寺的童武俊,没机会受审,进去不到一炷香,陡然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人是怎么死的,寻常人看不出来,常大人仵作出身查一下便知晓知道。
通过后背一处还未来得及消退的红印针眼,想起了童南天安抚自己儿子的那一幕。
这童南天确实是歹毒,都说虎毒不食子,看来之前摄政王妃嫁过去时,差点死了,传言也是真的。
“大人,验查出来了吗?”
身边的衙役好奇问着,打断了常大人的思绪。
他闷哼一声,朝门外走去,只传来一句,“畏罪自杀,通知下去,童二夫人的案子不必再查了。”
丞相都大义灭亲了,若不以畏罪自杀的罪名,顺势结了童二夫人被杀一案。
再追查下去,只会卷入其中。
下半日,大理寺的人将其尸首抬回了相府,丧事加追,府里一片绸白。
宫里也得知了相府今日的两起讣告,赵姑姑打发人去询问了童家五少爷的死因。
事后又传来消息,安插在相府的女婢,投井自尽了。
这些消息,赵姑姑尽数禀报于太后。
太后听完,恼恨得雍容华贵的面容铁青,手中茶盏怒摔落地,“好啊,他童南天为了巴着跟摄政王府,竟到了大义灭亲,妻儿都杀的地步了!”
为掩盖住童心身世,在她派人传召童二夫人时,半道上安排人截杀。
他倒做得周全,事后不惜安排自己亲儿顶着为母报仇的名头‘畏罪而死’。
“看来丞相如今已是摄政王党羽,好在您有远见,提点陛下让其处置罪臣,要不然情形怕是更加恶劣了。”
赵姑姑扶着盛怒身斜的太后,言意安抚。
听了这话,太后冷哼一声,“若非如此,恐怕童南天择日便能扶持摄政王谋权篡位。”
好在有先见之明,不至于让皇室彻底陷入被动局面。
近日的事都因童家而起,出自童家落自童家,杀人偿命谋划的有始有终。
现在,除了童南天再无旁人知晓童心真正的身世。
只为掩盖摄政王妃的身世,而杀掉自己枕边多年的人及骨肉至亲。
做到这等地步,足见童南天是铁了心要维持住与摄政王府的翁婿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