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童南天亲自问了回府的马夫,马夫将跟全福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见问不出所以然,立即下令让人去找,又派了人前往宫中打探消息。
看看人到底是真的下落不明,还是在被留置宫中。
派出去的人,不出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宫里的没人见过童二夫人,倒是查找的人,在城外找到了二夫人所乘的马车。
待进入马车内查看,里面正躺着一夜未归的童二夫人,脖颈处一道血口,没了气息。
相府的人不敢声张,赶着马车先回去相府。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谁下的手?”
亲眼自己夫人的尸首,童南天面色惊骇,不必多看便知道,这是被人一刀毙命。
身侧垂首的全福,回话道,“发现马车的人说,车内没有可疑之物。老奴派还派人问了昨日夜里守城门的禁军,都说不曾见到马车出城……”
“不曾?”童南天目光凌厉,怒喝道,“不见马车出城,那这马车难不成是凭空出现在城外的?”
“相爷息怒,此事老奴已经让人去彻查。倒是昨儿个二夫人得太后传召,会不会此事跟……”
“不可能是太后。”
全福的推测都没说完,便遭童南天一口否定,“太后既然传召,又怎会命人暗中劫走马车。”
“何况,毫无征兆的,她为何突然对夫人下手?”
以太后在后宫多年的风云手段,不会做出此地无银这种事。
但除了太后,童南天一时没有头绪,想不出会是谁下的手。毕竟他近日里得罪的人太多了,满朝百官,谁都有可能这么做。
在童二夫人尸首拉回来不久,宫中赵姑姑一早便来传人。
当得知二夫人的死讯,惊愕不已。
哪有这般巧的事?
昨夜宫中传人去问话,打探的是关乎童心这个摄政王妃的身世。
人出了丞相府的门,半道上遭人截杀……
从相府出来,赵姑姑若有所思,速速回宫禀报。
童南天倒想隐瞒二夫人的死,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耳目众多,一早就传开了消息。
既是被杀,那此事就不得不上报到大理寺,由大理寺介入这一命案之中倒不算坏事,说不定能查出点什么来。
明明昨儿个才是童家之女册封皇贵妃的大喜之日,当日大夫人突发疾病,二夫人又被人暗杀。
消息一传出,令人唏嘘哗然,京城百姓议论纷纷。
一时间,相府噩耗接踵而至。
童南天震惊过后,也稍稍镇静了下来,仔细思索此事。
在他童家荣华盛鼎的日子里,能有谁敢如此下手!
满朝百官,是个什么情形,他在朝为官多年,对他们多数还是知根知底。
唯独不太清楚只有尚书与太傅二人。
原先朝中四大巨头,三个人生了异心,只有赵将军被贤王连累满门被抄。
若说这两人对他心怀不满,心生妒意,眼红童家深受陛下的宠信。
但,以他跟他们同僚多年的了解,加之贤王之事风浪没过去多久,应当不会在这个时候暗地里有所动作……
况且,要杀也该杀他权倾朝野的丞相,怎会对一个妇人下手。
既然不是尚书与太傅,朝中其他的官员,更生不出这个胆子。
转念一想,童南天脑子里一晃而过摄政王!
“摄政王一向心思深沉,明争暗斗好些年都没对我这个丞相下手,自然不会对夫人下手。”
暗暗摇头,撇开了此人。
只是,想到容廉,遂又想到了童心,乍然之下,眸光铮亮。
难不成是后宅之故?
大夫人是死在二夫人手里,莫非传出了什么消息。
当日夜里,二夫人出行便被杀。
这般一想,那此事十有八九是童心为母报仇。
除了她,不会有人对手无缚鸡之力妇人下此狠手!
童心作为王妃,虽在王府受制于人,但若是对童家的人动手,即便摄政王知晓内情。
他不会好心横加阻拦,不掺和进来便不错了。
童南天怎么也是当朝丞相,两代肱股之臣,常年伴君侧,揣度猜测最为得心应手。
他的猜测很准确,此事确实是童心所为。
而且这事实际上不是特别难猜,只要逐一想清楚利害关系,就能得出结论。
容廉知会童心去办这件事时,已经算准以童南天能耐不出多久,就能反应过来。
只不过,他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布局。
执政天启那几年,容廉都是明面上的手段。
要论真正意义上的布局,应当是悄无声息,看似无关的一切却千丝万缕交织在一起。
此番童南天怀疑起童心,心间泛起勃然怒气。
倒还不等他出门去王府,这厢全福从门外急急忙忙而来,神色慌张道,“相爷,不好了。”
“何事这般慌慌张张?”
“是五少爷,五少爷负荆在大理寺门外认罪自投。”
“认罪自投?”童南天愣怔。
全福点了点头,欲言又止,“五少爷跪在大理寺门口散言,说是二夫人毒杀了他的生母。他为母报仇,杀人偿命,大仇得报……”
话没说完,童南天雷霆大怒,一掌拍碎了桌案,怒得面目赤红。
“这个混账东西,谁让他去的?”
“相爷,或许此事真是五少爷做的。老奴问了昨儿个夜里守后门的人,他确实在二夫人前脚离开,后脚跟着出了家门。”
方才童南天还猜测是童心所为,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做了这事。
是他思虑过多了,童心吊唁时就知晓自己生母的事,她向来明事理,知晓孰轻孰重。
加之性子软弱又谨慎胆怯,怎敢生出这等心思。
倒是武俊,自幼被他生母惯坏了,行事莽撞没半点脑子。
大理寺门外——
童武俊负荆跪地,嘴里口口声声说着相府腌臜之事,招惹了众多百姓围观,交头接耳相互谈论。
“昨日童大夫人突发疾病,没想到竟是受童二夫人灌了毒酒丧命。”
“哎,大户人家家里,总是少不了这些阴毒的手段。”
“说的也是,通二夫人膝下所出有三,女儿贵为皇贵妃,童大夫人哪能比得上。”
“那又如何,天道好轮回,恶人自有恶人收。”
百姓们将此处围堵得水泄不通,童南天赶到时,下令让侍卫驱散了许久才让开了一条道来。
待看见跪在地上,大声宣扬相府之事的童武俊,他疾大步走近,抬手便是狠狠的一巴掌。
“逆子!”
下手用力至极,打得童武俊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待人缓过来,见着是父亲来了,童武俊顾不得嘴里含着血迹,依旧爬起来继续跪在地上,张嘴便道,“童二夫人毒杀我生母,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一命偿命,理所应当。我童武俊今日于大理寺负荆请罪,只为告诫世人,且善且行!”
他这些日子拜入林院士门下,老师教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不论杀了童二夫人的是何人,又有何居心,替他报了杀母之仇亦是事实。
如此大恩,为免那人被查到死罪。
由他这个相府的少爷顶罪,罪不至死。
看自己儿子固执如蛮牛的作态,气得童南天脸色越发铁青,恨不得立即起掌拍死他,一了百了。
但就算他要处置,也不能当着众多百姓的面行事。
连日来的丧事,经童武俊这么一折腾,将他这个老子的颜面丢得一干二净。
童武俊当街请罪的消息,迅速在京城内传开。
自也传进了王府。
此刻童心还未睡醒,青岚端着热水进了屋,“王妃,相府出事了。童二夫人被杀,五少爷负荆在大理寺门外跪地自投,外头传得沸沸扬扬。”
听见声音,床榻上睡意朦胧的人,百般不情愿翻了个身。
“传就传,多大点的事儿。”
“事儿不大,但您总归得去走个过场,才算有头有尾呢!”说着话,青岚行至床榻前,掀开了素色鲛纱,再度唤道,“王妃?”
“知道了。”童心拧眉坐起身,凝神片刻,“你家主子向来事事安排的周全,不过,我倒没想到,他早早的安排上了童武俊。”
皇贵妃册封礼的前两日,童大夫人来找她。
话里话外提及童武俊的前程,是要让她求一求容廉。
临走时碰见人刚回来,第二日童武俊就拜入了林院士门下。
想到这,童心感到尤为好笑。
倘若童大夫人没有这般心急,兴许就不会有自己儿子愚蠢到替人顶罪的地步。
可见,没有人能在容廉手里占到任何便宜。
凡是他送出去的物或事,皆有利用之处。
如若不了解,一头扎进去,便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次童武俊算是幸运的,因为容廉没想要他的性命。
再者,童二夫人若当真死在他手里,那就没太大的价值了。
最终,还是要死在太后‘懿旨’下,才能称得上恰到好处。
这会儿童心简单洗漱一番,还闲情地让青岚备来了早饭。
待吃饱喝足,特意挑了一身单薄素色的衣裳换上,发髻未梳,踩着双不跟脚的绣鞋,就这般出门赶往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