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容廉微一侧首,竟忍俊不禁,湛若深湖的眸光淡淡一闪,又收敛了难得绽露的笑意。
想起了她在大殿之上,也是这般丝毫不吝啬于对自身的夸赞。
只不过,既然提到了荣宠,他若不给她名副其实的荣宠,便有些说不过去。
思及此,容廉淡淡地交代道,“王妃久居旧院不妥,你传令让人将居所迁至主殿。”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青岚欲言又止,寻思着该不该提醒自家主子似乎会错意了。
王妃的那番话纯粹是为搪塞云列皇子顺口一说,并没有什么深意。
若换做以前,她尚觉得王妃配不上主子,现在……似已不是主子宠幸王妃,而是得看王妃愿不愿意被宠幸……
到底是没那个胆子敢驳了主子的脸面,速速离了书房,让人忙活了起来。
童心这厢正在小憩,才睡着没一会,就听见屋内一阵悉悉率率搬动东西的声音。
“青岚,外面这是在干什么,吵死了。”童心不得不睁开双眼,神色不耐。
她昨日夜里训练到半夜三更才入睡,今日一大早就被扒拉了起来梳妆打扮。
进宫一趟,即便没做什么,都累得够呛。
听着人醒了,青岚连忙过来回话,“回王妃,是主子交代让人将东西都搬去主殿,日后王妃便要歇在主殿了。”
“主殿?”童心一听是换个住处,倒没有什么要紧。
只是很快想起了什么,腾地一下从床榻上坐起身,挑眉道,“那不是你家主子住的地方吗?让我搬过去干什么,他不住那儿了?”
“这……王妃您和主子为夫妻,夫妻共处一室乃是常理。”青岚见到王妃的反应,不自觉地垂下了头。
“什么常理,不搬,不住,不处!”
童心三连不,义正言辞地拒绝,“去跟你家主子说,我决定老死在这个旧院里,哪都不去。”
即便他们有言在先,她也没必要做到共处一室这种地步。
他若是担心有人夜探王府,听闺房秘事的墙角,随便指个丫鬟进去,在他屋内叫得天崩地裂都行。
总之,她是不愿意去做那种叫破喉咙的事情!
怎么说与容廉也认识了这些时日,先前不怎么知根知底。
一回生二回熟,屡次被算计之后,算是摸到了对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脾性。
但凡是他要做什么,有一点半点动向,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这厮的目的不纯。
“可是……”眼看王妃百般不愿,青岚想要再劝说一番。
只见童心挑眉,眸光幽暗地看了过来,“你是想让我亲自去回话?”
“奴婢不敢。”触及凛冽地目光,青岚示意屋内的人都先退下,随而一同出去先去跟主子禀话。
书房内,容廉听说某人要老死在旧院哪都不去,便不再让人搬迁至主殿,反而是山不就我我就山,命人将主殿的东西腾挪去她的院子。
青岚跑了个来回,硬着头皮,交代人进进出出的搬东西。
原以为此事消停了,过不得一会,丫鬟不将东西搬出去了,反之往旧院搬了东西进来。
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青岚,你家主子啥意思?”童心狐疑地看着她,青岚学乖了,回话道,“主子疼惜王妃,得知您不愿搬过去,便让奴婢往院子里添置一些物件。旧院陈设过于简陋,不符您的身份……”
“原来这样。”听青岚这么说,不再追问。
容廉突然对她这个王妃上心,难道是打算跟童氏拉近关系?
当年三世族尚有一族为皇,好不容易熬灭了皇族,现在的童氏和容氏应该也是一山不容二虎。
各自在三陆七洲均有掌控局势,如此一来,这两大世族更是水火不相容。
童心若有所思,有些捉摸不透容廉这番打算背后更多的含义。
罢了,反正这种天下之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只需要替原主报仇过后,远走高飞,过上惬意的小日子就行。
丫鬟们手脚麻利,将主子要用的东西悉数搬进旧院。
趁着童心去后院跟碧青训练时,有条不絮地将整个院子彻底置换了一遍。
比起一炷香之前那般简单朴素的陈设,此刻焕然一新,就连床榻都换成了金丝楠木雕花床,深色锦纱帷帐一层一层相互交叠错落有致,笼罩着床榻。
屋内摆上的香炉,淡淡香雾缭绕开来。
对于童心这种人在屋檐下而言,对吃住既不挑剔亦不讲究。
哪怕是被要求睡在柴房,只要吃饱穿暖,也能活下去。
待训练结束已是半夜,一脚踏进房门,屋内已敝去先前那样陈设简单,换以低调且奢华大气沉敛的布局。
上至金烛暖账,下至一缕氤氲熏香,皆是极品,无一处不是透着摄政王府堆金砌玉。
随后去沐浴,之前用的木浴桶,已换成白玉砌成的汤池。
短短几个时辰罢了,旧院内居然动了这么大的工程。
真不愧是摄政王府,府内能人巧匠无数,就连丫鬟都是各有所长。
待沐浴过后,舒坦扑在床榻,这会儿躺下去,软绵舒适能迅速暖身的金色蚕丝被褥,可不是她先前用的寻常棉能比的。
摸着被褥的触感,让人不禁感叹,要不说有钱就是王道,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也不怪人人都贪名逐利。
趴在床榻上没一会,童心鼻尖嗅了嗅,确定是熟悉的清竹香,顿时面色古怪了起来,“这不会是那个铁公鸡不要的被子吧?”
想到这,猛地坐起身,嫌弃地将被褥掀去一旁。
淡淡的清竹香她只在容廉身上闻到过,虽然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还有些好闻。
就知道那厮不会有什么好心,她落魄归落魄,还不至于捡人用剩下的东西。
当即朝门外唤道,“青岚,将被子换掉,拿我的棉被来!”
门外候着青岚,本就心里忐忑,听见王妃传唤,心里一噔。
好在只是换被子,并非是要撤掉屋内所有东西。
得话,赶紧去拿了棉被过来,又将床榻上的被褥收走。
等换了被褥,童心倦意袭来,躺下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入睡后没多久,一人从院门外逆光而至。
一向处理公务常挑灯到天明的人,今儿个难得早些歇息。
见着主子来了,青岚福了福身,轻声禀话,“王妃已歇下了。”
“下去罢!”容廉抬步进门,青岚将门带上这才离去。
门外的夜罗候在院内,见到青岚忍不住抬步拦住了她的去路,面色凝重道,“王妃玩了什么把戏,能将主子骗来了旧院。”
之前他因盯着赈灾银两外出了几日,直到昨日才回来。
倒不知离去这几日发生了何事,主子和王妃居然举案齐眉了。
“这你可就说错了!”主子虽是主子,青岚还是忍不住为王妃说句公道话,“不是王妃玩了什么把戏,而是主子非要赖到旧院来。”
“你要是不信……”青岚伸出手,朝人捻了捻手指头示意,“我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主子是何等性子,你我跟了多年怎会不知。”话是这么说,夜罗还是往怀里掏了掏,半响才掏出半角银子,面色郝然,“只有这些。”
“罢了,王妃说过,蚊子再小也是肉。”青岚收下半角银子,接着道,“今儿个这院子里边要是能安宁到天明,算你赢。”
说完这话,青岚先行回去舍屋歇息。
夜罗不相信主子会像青岚说的那样,上赶着来王妃居住的旧院。
但很快,便得到了验证。
屋内传来了乒乒乓乓,一阵嘈杂,东西摔碎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嘭!
紧闭的房门被利刃分割成数块,应声散落在地。
“王爷,咱们之前可都说好了,我替你杀人,你管我吃住。”童心此刻退到了门口处,清冽凤眸警惕地看着锦纱帷帘后,衣襟半敞,神态魅惑的人,“像这样半夜摸上人床榻的行径,让人实在无福消受!”
她一向浅眠,是作为杀手多年来的习惯。
起初隐约听见屋内有轻缓的脚步声,还以为是青岚进门息烛。
直到人上了床榻长臂往她腰间一揽,便立刻惊醒了过来。
见到她此刻的反应,精致白皙的小脸因恼怒而涨红,瞧着煞是惹人怜爱:衣襟凌乱,眸光清冽,更添了一丝妩媚。
容廉慵懒地侧卧床榻,墨眸中划过一丝戏谑,薄唇轻启道,“王妃半夜不歇着,精神抖擞恼怒异常,莫不是对今日云列二皇子在大殿之上的冒犯,依旧耿耿于怀?”
“……”
他耳朵是瘸了吗?她刚才明明说的是半夜爬床这事!
不等童心反驳,床榻上的人继而传来声音。
“原来如此,王妃心有怨气,隔墙的院子若稍有不慎走水,被人纵火行凶倒也合情合理,”容廉轻飘飘的一番话,听得童心直咬牙。
“是吗,既然王爷都这般说了,看来我是得去保护云列二皇子免受无妄之灾!”
既然明目张胆的威胁她,那她不如干脆住到隔壁去。
“你想去?”
听她口口声声地要去护着另一个男子,容廉心间动容窜起一股无名之火,幽深地墨眸不觉微阖,透过轻纱看向门口而立的人。
感知到他的视线,童心心里突然怂了一下,不由自主降低了声音,嘀咕道,“你不半夜爬上我的床,我自然不用过去。”
而此刻愣怔在院子许久的夜罗,回过神,默默地退去一旁,一退再退出,直到退出老远。
主子半夜爬人床榻这种事……他反正是从未见过。
看来,他揣了几个月的银子多半是拿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