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是摄政王妃的身份,她并未刻意隐藏。现身跟人交手,不论外人知晓与否,都代表了容廉这个摄政王。
无需云仲展派人如何彻查她的来历,到了明日自会知晓。
主仆三人离去,出了京城径自回到驿站。
云列童氏一脉,此番随行而来的乃是童家家主童云峰,位居云列国兵部尚书。
“二殿下,您这是?”
见到他们主仆三人从外回来,他自是知晓皇子昨日夜里就已入了京城,何故此时便折返了?
云仲展扫了童云峰一眼,神色沉然道,“尚书,此行天启,谨慎为上。”
“是,老臣铭记。”童云峰还想说什么,只见二殿下已上楼回房。
不一会,身边的手下交代了随行的御医上去。
御医把脉过后,摸了摸山羊胡,略略思忖,疑惑地看着云仲展,“二殿下脉象平稳,只是肝火旺盛、心绪躁动,其余并无大碍。”
听御医这般说,云仲展暗暗运功,丹田之处还是会传来丝丝胀痛,无法聚集内力。
若强行运功,痛感非常。
他作为习武之人,此等异常岂是无碍?
那女子有备而来,怎会用上一些普通的毒。此毒刁钻,连御医都察觉不出来,再问诊也是枉然,“下去吧!”
“是。”御医确实没查出什么,看二殿下似有怒意,只好先行告退。
从屋内出来,见到童云峰等在楼下,拱了拱手,“尚书大人。”
“二殿下是否身体不适?”童云峰心有疑虑,二殿下突然无故折返,回来便请御医,莫不是进城发生了什么?
“殿下只是心存内火,老朽开一副安神汤药,服用过后便无碍了。”
御医同样感到奇怪,何人这般大的能耐,能将身经百战的二殿下气出内火……
翌日。
云列使臣进京,天启新帝亲自临城迎接,以表重视。
以云仲展在云列崇高的地位出使天启,足见对此事的慎重,而宇文复登基不过三年,此番相迎算不得降尊纡贵。
既是陛下亲迎,朝臣自有童南天之流随同身侧。
京城内百姓们纷纷回避,清空了街道通行。
另一边摄政王府内,童心百般不愿的看着青岚,挑眉道,“我不能不去吗?”
“王妃,您是府中唯一的女眷,今日使臣到访,官宦的女眷大多都要去的。”青岚说罢,从一旁侍者手里拿来了繁重的锦绣外袍给她穿上。
童心素来不爱宫装,虽奢华却沉得要命,再加上那一堆缀饰,生生将人的脾气都拖慢了。
何况她已完成了替容廉办的事情,风口浪尖上,总得避一避。
关键那个二皇子,不管是用武力取胜,还是用手段取胜,人家都不会善罢甘休。
如此一来,成功的让她多了个麻烦。
待换好宫装,上了胭脂水粉,青岚扶住满腔幽怨的童心朝门外去,安抚了一句,“王妃不必忧心,主子自会护着您。”
“护着我?”听得这话,童心忍不住一个白眼翻出了天际,嗤笑出声,“你对你家主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容廉早已入宫,童心这会儿独自乘车前去。
其实她是不爱进宫的,进宫免不了跟太后打照面……
好在眼下节骨眼上,有使臣之事在前,应当不会被请去喝茶。
既然官宦女眷都会入宫,想来今日童家夫人与童晏也会入宫。
就是不知道,童家去的是哪位夫人了!
童心到了宫门时,下了马车便有宫里的姑姑来迎。
告知女眷皆在太后的福寿宫,待前朝接见完云列使臣,会在太和正殿内设宴。
进了福寿宫,抬眼一望,只见满目金钗翠钿,步摇交错。想来是萱贵妃病故不久,后宫一时无高位妃嫔,才会请太后主持此事。
待行至太后身侧,童心稍稍行礼,“臣妾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睥了她一眼,点头示意起身,再无别话。
宫中各位妃子见王妃来了,纷纷见礼一番。
不过一会,便有人来禀报,陛下与云列使臣已到前朝,大宴将启。
以太后为首,童心随后,领着一众女眷前往侧殿一并观礼。
进城以来,云仲展都没什么好脸色,面容冷冽,不言不语时压迫力十足。交谈寒暄皆由身旁的童云峰应对,倒也无事。
落座席间,即便有一帘之隔的众多绝色之姿,也目不斜视。
恰逢侍者入内奉菜,幔帘拉开,众多女子之中,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这才让他投去了视线。
果真是她!
童心冷不丁迎上他那双怒意可见的眸子,知晓他认出自己:柳眉一扬,嘴角绽开笑意,樱红的唇瓣微张,无声无息地唤了一声徒儿。
虽听不见,但那意思怎会看不出来,云仲展额头青筋一跳,手心的杯盏猛然紧握。
随着云仲展片刻的凝视,引起了宇文复的注意,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童心,意有所指,“云列皇子与摄政王妃相识?”
“摄政王妃?”他昨日命人去查这女子的身份,还尚未查到。
却不想这般快再次见面,她竟是摄政王的妻子!
提到摄政王妃,随同在云仲展身侧坐着的童云峰也不禁看向了童心,这便是天启童家与容氏联姻的女子。
云仲展收回视线,眼里划过一抹深意,笑道,“原来昨日对我投怀送抱的女子是摄政王妃,早前听闻天启民风开放不拘小节,百闻不如一见。”
这话,让宇文复与童南天面色微变。
摄政王因赈灾急务亟待处理,尚未入席。人虽不在当场,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听到此话,这云列二皇子,到底意欲为何?
周遭的气氛突变,尴尬之中透着几分隐隐的挑衅。
宇文复还未开口打圆场,却见一人自殿外不疾不徐踱步而入,紫衣雍容,一双幽深的眸子清凉摄人,这般丰仪出尘,除了容廉还能有谁!
帘帐后的童心没太听清楚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但看到周遭人的神色,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坐于上首的太后招侍者上前询问,听完,忍不住看向童心,面上透着一丝嫌恶。
云列国受童氏扶持,天启亦有童氏。
这两国要成为友邦,多多少少都离不开童氏缘故。
故而,容廉作为天启容氏的唯一掌权者,自是备受挤兑。
童心作为摄政王妃,又能好到哪儿去……
这边有些气氛乍停,前方殿上因容廉的入席,缓去了方才片刻的尴尬。
殿中继续歌舞升平,丝竹管弦声起,身姿婀娜妖娆的歌姬翩翩起舞。
云列国到访,访的不是宇文复。
相反云列也没将他这个新帝放在眼里,云仲展此行,是否要和天启成为友邦,皆看容廉这个摄政王如何。
容廉名声在外,在先帝驾崩前几年的天启,内外忧患。
先帝身体抱恙静卧床榻,便宣诏摄政王主持朝政,正因他那几年的雷霆手腕,才有了天启今日的国泰民安。
是以,三年前天启新帝登基的消息一经传开,让邻近几国颇为疑惑。
不知这个摄政王到底是无心登位,还是别有用心。
这也是宇文复一直想要除掉容廉的原因。
登基三年有余,即便在外传言容廉野心勃勃窥觊皇位,可百姓们对此不甚在意。
宇文复登基之后,迫于前有明珠,不得不遵循容廉一直以来立下的治国之道。
在旁人眼里,他这个新帝不过捡了个现成的皇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早晚他会收回那人的一切。
“听闻早些年摄政王治理有方,令人折服。仲展到访天启一路所见,百姓们无一不是称赞感念摄政王,今日能见到本尊,当是有幸之至。”
云仲展手握酒盏,抬眼看向了坐在对面细细品酒的人。
视线稍移,停留在了后方帘幕之上,紧接着道,“摄政王有卓越才华,摄政王妃不逞多让。王妃的身姿妙曼,风情万种,着实令人难以忘怀,二人倒十分绝配。”
一个有治国才华,一个有出墙之姿。
这番话,任谁听都听出了其中讽刺的意味,还透露着云列二皇子与摄政王妃有些私情。
云仲展睚眦必报,在他眼里,童心就是个下作狡诈的女子,不必留情。
一时间殿上连舞乐声都悄然隐匿了。
容廉听完这话,不动声色眸光一凝,手中白玉盏瞬时裂开了痕迹,杯中酒徐徐地荡起涟漪。
“云列殿下好眼光,像本宫这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玲珑身段妩媚之姿,不说旁人,就连本宫自身时常瞧着自己都移不开眼,沉醉得无法自拔。”一触即发的凝滞沉重气氛中,童心抬步而出,故作矜持的莞尔一笑。
随而从怀里掏出一面小小的铜镜左右瞧了一眼,啧啧地发出惊叹声,“真是好一个卿本佳人!”
一番自吹自擂对自身毫不吝啬夸赞,听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一个个神色古怪。
就连在座的容廉,先前还有的一丝不悦消失而去,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深眸瞥了一眼已自然落座在他身侧的‘卿本佳人’。
云仲展见识过童心的无耻,但没见识过她的不要脸。
这脸皮薅起来堪比城墙厚,当着满朝众人,他方才那话,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若他再度开口指她听不懂其中褒贬,岂不是回了自己的嘴。
顿时,云仲展打消了与这女子争口舌之快的想法。
这会儿童心放下手里的小铜镜,倒笑着看向他,“昨日本宫路过城外旧宅,见着二殿下正在刘郎中门外求医,不知殿下可是身子有恙?天启能人无数,医术高明者大有人在。二殿下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千万不要隐瞒,拖得越久越发不好医治,稍后便请太医院的太医替殿下诊治一二罢。”
天启医术高明是没错,京城外的刘郎中,医治男子的疑难杂症那也是极为出名的。
但凡是个男子,谁不知道刘郎中!
陡然听她提及一个郎中,云仲展初来乍到不知内情。
而在场的大臣们纷纷看向了这个云列二皇子,瞧着相貌堂堂,身形健壮,却不想是个身患顽疾的,怪不得至今尚未婚娶。
此次两国成为友邦,少不了要从官宦女眷中挑选女子联姻。
现在看来……只怕此事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