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廉唇间邪然一挑,淡淡地凝视了一眼池内的身影,旋即出了瑶池汤宫。
门口候着的青岚,见到主子出来了,垂首行礼,这才进去替王妃更衣。
皇宫内出现刺客,贤王受伤,此事终究惊动了宇文复,扰了兴致,当即下令严查。
夜宴提前结束,百官带着家眷纷纷离宫。
童心收拾好出来,便径直出宫回转王府,并未见到容廉。听青岚提及,才知晓因刺客一案,人已被请去了御书房议事。
刚至宫门外,只见回程马车旁早早候了几个容貌清秀的宫女,手中拿着行囊。
见到她一出来,纷纷行礼,齐声道,“奴婢见过摄政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你们是何人?”童心眉梢微拧,侧目看向青岚,青岚暗暗摇头,她也不知这些人是何缘故等在此地。
听了这话,为首的宫女忙道,“回王妃的话,奴婢们奉太后之命,随王妃回府。”
“太后思及王妃身旁没几个可心的人贴身伺候,恐有不便,便指了奴婢们前来,任凭王妃日后差遣。”
童心心下暗叹,太后做戏做得挺全乎。
安排这些人到她身边,等于是告知旁人,她童心是得了太后的眷顾,旁人轻易不能得罪。
实际上,又何尝不是来监视她的一言一行。
若摄政王府的日子真没那么好过,利用这等阵仗庇护一二也未尝不可。
而眼下带人入府,只会碍手碍脚。
到底是太后之命不好违抗,童心只微微点头,收下了这番‘好意’,含笑道,“有劳太后挂心,先行回府罢!”
说完,在青岚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跟随而来的宫女则上了另一辆简易马车,一路跟在后面。
“青岚,这几个宫女交给你安置了,让她们在王府物尽其用就好。”童心交代一声,神色略显疲惫,倚靠在车壁闭目养神。
青岚颔首应是,已有分寸,就算没有今日福寿宫一行,宫中也不会收起往王府内安插眼线的打算。
马车平稳行驶在夜色中,一炷香过后便到了王府。
这会儿童心才刚下去,一抹火红身影火速现身扑了过来。
不等人靠近,青岚眸光一暗,上前一步挡在童心身前,迅速拦截了准备‘投怀送抱’的人,不悦道,“风神医这是做什么?”
“你这小丫头别拦着我!”三番两次被青岚拦阻,风轻淮气窒,有些不耐了,那张原本妖娆魅惑的俊脸上,此刻却是一块青一块紫,衣袂翩然的红色绯衣也被刮开了多处口子,哪里还有先前那般风流潇洒之态,显得颇为不伦不类。
说着,眸光戚戚地看向童心轻柔侧颜,“好你个薄情寡义的负心女子,在下对你忠贞不二,你却将在下转赠她人。”
“若不是身手了得,以我这潘安之貌……只怕你回来之际,早已被那群小丫头吃干抹净,失了清白。”
“咳咳!”童心本是满怀疑惑,这话听到后面,陡然被呛了一下。
好一会缓过来,不禁朝身侧的青岚看了过去,以目相询,青岚瞪了一眼凤轻淮,轻声回话,“风神医胡搅蛮缠,奴婢走之前吩咐她们好生招待。至于到底是丫鬟们出手在前,还是风神医无礼在先,奴婢尚未可知。”
“你这丫鬟……”风轻淮眼底划过冷意,用暗力瞬间逼退了青岚几步,衣袖一拂,挑眉道,“童三小姐,既然你对在下无情,在下便想通了。一根素木簪,哪里比得上几千两黄金!”
他还以为五色花的药丸就那般送了个人情去丞相府,没曾想,这小丫头不做赔本买卖,还借机从中赚了一笔。
更可恶的是容廉那厮,昨日起便让人下起了逐客令。
这番一走,可谓人财两空,他总不能最后连黄金也带不走吧?
童心听明白过来,这人纠缠不行,出尔反尔了。
说起来,刚到手的五千两黄金,她自己都还没捂热,也没有转手送人的道理。
要是风轻淮一开始就开价万两黄金,她就不必跟丞相府折半。
至于丞相府从哪里去弄来,亦不是她该考虑的事。
眼下……狡黠心思一动,有了主意。
“原来风神医是为了此事,奈何我无法做主,王爷尚在宫中不曾回来。不如,神医等王爷回来了,再跟王爷商议此事?”
说到这里,童心眉眼间带着倦意,“青岚,时候不早了,你交代人一声,回头王爷回来了,及时知会风神医,我先去歇息了。”
“是。”青岚会意。
童心说完便进了府内,见她竟将此事推给了容廉,风轻淮顿时一口气憋在胸膛,正要抬步追上去,却发觉有王府内暗处隐藏的暗卫现身。
黑衣凛然,为寂静的夜色添了一丝萧杀之气。
而从宫中跟着回来的那几个宫女,被青岚直接安排去了浣衣房,杂活院,自然有她们做不完的苦差事,美其名曰,先学学规矩。
这会儿童心回到旧院,先去了趟库房。
五千两黄金是真不少,携带也不便,那么一大笔钱,迟早得送去钱庄。
倒是风轻淮那边,玩笑归玩笑,到底给了她五色花的药丸,就算分他点也无妨,免得落人口实。
只是这厢刚进门,童心凤眸轻抬,确定以及肯定存放在这里的黄金不翼而飞了。
“青岚!”
童心面色黑沉的唤了人过来,青岚闻声快步而至,“王妃,怎么了?”
“我的黄金呢?”童心冷冽地看着她,见她动怒青岚心头一颤,却摇了摇头,“王妃息怒,奴婢不知此事,这就唤人过来询问。”
她跟着入宫时,黄金还在的。
在王府内没有东西会平白无故消失不见,何况是五千两黄金。
待唤了别的丫鬟过来,她怔了一下,禀报道,“回王妃的话,五千两黄金已悉数花完了。主子交代,王妃一切吃穿用度,皆自费。”
丫鬟说罢,呈来了账本,“这是近日王妃每日的开销用度。”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童心深吸一口气。
半信半疑接过,翻开一看,上面一笔一笔的开销记得颇为清楚。
从她进入王府,请神医诊治,服药,吃喝,发髻所用的簪子:以及今日入宫所穿所戴的服饰,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就连她出行所坐的马车,也入账了出行费用。
这番算下来……
她竟然还倒欠了王府三万两银子?
尽数看完,童心嘴角微微一抽,神色黑沉如水,将手里的账簿一握,只觉气血翻涌。
一旁的青岚也是惊愕万分,显然没想到主子居然对王妃……这般锱铢必较!
而且一看这账簿上起首的字迹,好似还是主子亲笔!
不过,摄政王府与别家的府邸不同,伺候的一干人等,从未在王府领过月银。
想到这,青岚忍不住有些同情的看了看童心,果然连王妃也难逃厄运!
先前还指望王妃能打赏她几锭黄金……现在看来是没那般福气了,毕竟连王妃都欠了债。
据说,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夜罗,更惨。
院内顿然变得安静无比,童心本想将黄金存进钱庄,手握收据。
提前五年就能存银子,五年内解决掉童家,期限一到,她怎么着也能过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悠闲日子。
到时,随便找个名山宅邸,锦衣玉食不成问题。
但现在,她低估了这个表里不一看似妖孽的男人。
根本就是将人算计得赤条条的来,也要赤条条的去!吸血鬼!容扒皮!
“王妃,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着罢!”青岚适时提醒。
童心憋屈地将账簿丢给了那禀话的丫鬟,面色阴沉的进了屋去。
原本今夜算是安宁,但因此糟心事,这会儿心情变得十分不愉快了起来。
她不愉快,丞相府又能好到哪去。
童晏从宫中回来之后,哭红了双眼,暗恨萱贵妃从中作梗针对于她,更是在府里大发雷霆,怒骂童心。
难听的话不绝于耳,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才平息了下来。
挨着半夜,童南天才从宫中回来,他已前去见过太后。
回到府邸不出片刻,童二夫人与童晏便急忙寻了过来,母女二人入门便哭诉委屈,埋怨起童心白眼狼,全赖她不顾姐妹之情坏了大事。
母女二人的哭哭啼啼,惹得童南天头疼异常,青筋直跳,当即呵斥道,“你们这般哭闹,成何体统?”
“今日之事怨不得别人,反倒是晏儿你,为父是如何教导你的,今夜险些闯了大祸!如此按捺不住,难成大器!”童南天神色阴鸷的看着这个捧在掌中的女儿,童家栽培她数年,本以为进宫一事定会水到成渠。
可她倒好,捏着府中一些琐碎之事,宣之于众。
童晏一听这话,眼泪婆裟地看着自家爹爹,“爹,要不是童心那个贱人,女儿也不会……”
提及此事,童南天满腔怒火,难以平息。
“你给我闭嘴,若非是她在,你眼下早已被打得面目全非,你以为那个萱贵妃是一个善茬?还有,她在府里时再如何不受宠,那也是你的嫡出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