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胜利还不知道在他走后,大队长和支书两个人就他想批宅基地的事情,竟想出了一条属于上岗厂村特色的主意出来。
他一脸的沮丧,回?到家已经开饭了。
今天做饭的人,是刘招娣。
分饭的人也是她。
苏老太因为心里怄着气,连晚饭都不吃了,更不要说分饭的事了。
这项权利可不就是落在了刘招娣的身上?
刘招娣一阵地惊讶,随后喜从心起。
这是她第一次分饭,以前那都是苏老太的权利。
当她掌握了分饭的权利后,发现原来这种权利竟能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一股豪气来,就好像掌握了天下一般。
原来掌家的滋味,竟是这样的吗?
第一次,她有了分家的想法。
苏胜利那边,却一点吃饭的欲望也没有。
他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妻子,秋亚可还没有吃饭呢。
大嫂似乎忘了他的妻子一样,竟然连饭都没有分出来。
他忍不住道:“大嫂,秋亚那边还没有吃饭呢。”
刘招娣愣了一下:“弟媳还没有吃吗?”
苏胜利:“没有。”
苏老爹也望了过去,“怎么回?事?”
刘招娣:“我……我真不知道啊。平日里她二婶的饭菜,不是都二弟做的吗?我以为我不用做月子饭啊。
苏胜利的脸沉了下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苏有山道:“二弟,你这什么?表情?你这是怪你大嫂了?”
苏胜利:“不敢。”
苏有山道:“你这是不敢的表情吗?你大嫂刚从娘家回来没多久,之?前咱们都掉河里,差点就没命了,你大嫂到现在身体还没好利索呢。她能硬撑着身子,给咱全家做饭,都已经是难为她了,你还怪她?”
苏胜利:“不敢。”又道,“等下我自己做吧。”
旁边苏军道:“可是,这鲫鱼是我们兄弟几个下河捉来给阿娘下奶的,大伯娘竟然红烧了,还怎么给阿娘熬鲫鱼汤啊。”
苏胜利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红烧鲫鱼,心里也极不痛快。
刘招娣道:“这鲫鱼,竟是给弟妹做汤的?我以为是给全家吃的呢。好久没有吃荤腥了,就忍不住馋了,这是我的错。”
苏胜利沉着脸,不说话。
刘招娣:“二弟你别生气,我让你哥再给你买去。”
苏有山:“我哪有钱啊。”
刘招娣:“咱娘有,阿爹,对吧?”
苏老爹:“吃饭!”
苏胜利心里憋着一股火,没处发。
吃进嘴里的饭也不香了,他匆匆吃完,又跑去水缸那边,果然那边养着的鱼,已经没了。
当时,他去县城,大娘送了他一条大鲫鱼,后来洗三时,大爹又送了两条过来。阿军他们兄弟又捉了四?条,七条鲫鱼,怎么都够秋亚吃一阵了。
结果还没两天,这鱼就进了全家的肚子。
还是被大房那边给红烧了的。
他沉着脸,去了自家屋子。苏军他们兄弟深深地看了一眼刘招娣,也跟着过去了。
厨房里,只剩下了苏有山夫妻,和苏老爹三个人。
苏老爹沉声道:“老大媳妇,谁让你这么?做的?”
刚才老二在,他不好下脸子喝斥老大媳妇,这会他怒了。
刘招娣:“阿爹,我真的不知道啊。”说着,抹起了眼泪。
苏有山:“阿爹,这事不怪招娣。弟媳妇生?的时候,咱们不在家里,后来又掉沟里染了风寒,还有琳琳,身子弱得,到现在还睡着。招娣就是想给全家补补,这一年到头,难得吃上荤腥。”
苏老爹:“这是你二弟准备了给他媳妇补身子的,是下奶的。”
刘招娣哭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都是我不好。”
苏老爹被哭得头疼,今天听太多哭声了。
老太婆哭,老大媳妇也哭。
他顿时就没了胃口,推开饭碗就往外走。
刘招娣目送苏老爹离去,凑过去小声对苏有山道:“当家的,不会有事吧?”
苏有山沉默,一时之间,心里也没底。
刘招娣自说自话,又道:“会出什么?事。咱俩还有琳琳,也病着,我都拖着病体起来给他们做饭了,他老二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有山:“二弟生?气,也情有可愿,老二媳妇还在坐月子呢。”
刘招娣:“坐月子怎么了?”冷哼一声,“村里多的是生了孩子三天下床,下地去干活的,就她精贵。”
她却忘了,她自己生?孩子那会,却是足足坐了两个月的双月子。
全是温秋亚侍候的她,那个时候,温秋亚也刚刚坐完月子没多久。
苏有山:“话是这么?说,但咱们不能当着老二的面说,他可疼着媳妇呢。”
刘招娣:“他疼媳妇,你就不疼媳妇了?”
苏有山笑道:“疼,我当然疼你了。”又道,“你要是再给我生?个儿子,我会更疼。”
刘招娣撇撇嘴,没再说话。
生?儿子,哪有那么容易。
儿子,不是想生就能生的。
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个儿子。
不过她有女儿,她的女儿可是老太太心里的福星呢。
刘招娣又得意起来,幸好当时她聪明,想了个法子,让老太太拿命疼了她的女儿。
她又哼一声,老二媳妇生?了四?个儿子又怎样?老太太照样疼她生?的女儿。
比亲孙子还疼,这就是福气。
……
这会,温秋亚正喂完奶,逗着苏晓晓玩呢。
苏晓晓白天睡多了,晚上就有些精神,不肯睡去。
就见苏胜利沉着脸进来,以往这个时候,手里都会端着吃食进来,晚上却没有。
“我等下给你熬些米粥,今天没有鱼汤了。”苏胜利有些愧疚。
媳妇这次坐月子,真的是吃了太多的苦了。
早产就不说了,生?完孩子一直没奶,各种想办法催奶。四?个儿子甚至一大早就出去捉鱼,天寒地冻的,就为了捉几条鲫鱼给他们娘下奶。
小小饿得嚎嚎哭,这好不容易有了鱼汤,今晚竟然全被大房那边给煮了。
说得好听,全家一整年都没有沾荤腥了,前不久不还割了肉,煮了肉汤,是谁吃的?
温秋亚不用猜,也知道了厨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倒不气,本来就已经想到的事情,气又有什么?用呢?
“没鱼汤了,今天就不喝了,现在也有奶了,不会饿着小小。”
苏晓晓支愣起眼皮,她记得家里有好几条鱼呢?都吃完了?
还是,被家里其他人糟蹋了?
就听到阿爹道:“鱼都让大嫂给红烧了,这有三条鱼呢,全让她给烧了,没留下半条,连个鱼鳞都不剩。”
苏晓晓心道:原来都被大伯娘给做了吃了。
想想也是,这么?多鱼在水缸里养着,大房那边怎么可能会不眼馋呢?
他们可都想吃荤腥呢。
鱼多了,也是烦恼。
但鱼没了,又是麻烦,没有鱼汤,万一哪天阿娘没奶了怎么办?
苏晓晓的小手指,不停地玩着识海里的小锦鲤。
小锦鲤被她玩得恼火,哼唧哼唧地抗议。
苏晓晓道:小锦鲤,明天又该是你干活了。
小锦鲤:哼!
苏晓晓:明天我阿哥他们肯定会下河,你们可要注意着点,把鱼群都赶过来。
小锦鲤轻哼着一甩鱼尾巴,拿屁股对着苏晓晓。
等厨房那边静了下来,苏胜利跑了过去,打算给温秋亚熬些米粥。
他记得厨房还有一块肉的,那是清早大爹送过来的,他还没有煮呢。
熬些肉汤给秋亚喝,鱼汤肉汤都是下奶的,滋补着呢。
但去了厨房,找了半天,没找到肉,连米都锁在了厨柜里。
他勾了勾厨柜上的铁锁,差点没被气翻。
铁青着脸,他跑去了上房,找了苏老爹。
“晚饭,大嫂没煮秋亚的饭菜就算了,连厨柜都锁了,是几个意思?”苏胜利有气,语气也不太好。
当场,苏老爹的脸拉了下来,看了他一眼,朝里面喊:“老婆子,厨柜的钥匙。”
苏老太:“什么?钥匙,没有!”
苏老爹却一声不吭,人已经进了屋子,随后传来了苏老太的喊:“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啊!”喊声没停,苏老爹已经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提着一圈钥匙。
苏胜利拿了钥匙就要走,身后传来苏老爹的声音:“老二,我问过你娘了,那事不是她干的。”
苏胜利回头,定定地看着苏老爹。
苏老爹脸上传过一丝尴尬,又有些恼火,他道:“这事确实不是你娘干的,你也别恨上你娘。”
苏胜利一声不吭地往外走,走到半路,他又回?了头,“阿爹,你说我该拿什么?信?”
苏老爹懂了,这是儿子恨上他们了。
心里有些怪苏老太,这都做得什么?事?
苏老爹咳嗽了一声:“这事确实不是你娘干的,但我也没有证据证明她的清白。老二,你娘没你想得那么坏。她是你亲娘啊,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有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儿子使坏?”
苏胜利站着,只是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苏老爹叹道:“老二,爹都是为你好。”
苏胜利:“知道了。我去做饭了。”走了几步,又站住,但没有回?头,“阿爹,我下午跟你说的话,我现在依然坚持。”
坚持什么??不用说,苏老爹懂了。
老二这还是想分家啊。
他以为老二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苏老爹定定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有些伤感。
屋里,苏老太还在唧唧吭吭地骂着什么?,苏老爹突然怒了。
进屋,抬起手掌,甩了她一巴掌:“都是你这婆娘,蠢货!”
上房那边传来的哭声,都传在苏胜利的耳朵里。
要是换在以前,他早就过去了,劝阿爹不要为难阿娘。
但现在,他并没有动。
心冷了,再?补,也补不回?来了。
叹了一声,开始清洗米面,清洗那块肉。
眼不见为净,不听不闻不看,把一切都驱逐在心房外。
……
苏老爹是气死了。
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蠢货?
他这边好不容易才打消了老二分家的打算,她这边又作上了。
难道真闹得,一个家散了,他才肯甘心吗?
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
第一次,苏老爹有了后悔。
苏老太哭了。
这一巴掌,把她所有的幻想,全都打没了。
这是苏老太第一次挨打,哪怕她折腾得再?无?理,苏老爹都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但是今日,苏老爹那上眼睛赤红得跟个野兽似的,那模样跟要吃人一样。
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苏老爹?
从来没有。
但今日,他为了老二,竟然动手打了她。
苏老太委屈,委屈之?后,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以前她哭,有一半是为了作为利器,不管是对儿子,还是对丈夫,一向都是她一哭,他们就心软。
但这一次,她是真的哭了。
伤心欲绝。
苏老太嫁给苏老爹五十年,十六岁嫁进苏家,那个时候战乱,家里穷得一口粮食都要拌开两口三口吃。
苏老爹疼她,哪怕家里穷得没粮食了,第一口都会给她吃。
后来苏老太生了第一个儿子,不是现在的老大,那个儿子最后因为没奶,也没有米汤,最后活活饿死了。
又生?了第二个儿子,养到四岁,又没活成。
第三个是个闺女,倒是养成了,但那会战乱加灾荒,这个闺女被他们卖了,卖进了地主家。
第五个才是现在的长房老大苏有山,那会已经逃荒到了上岗厂村,这边当时已经解放了,日子才真正地好过起来。
可以说,苏老太跟苏老爹,患难与共这么?过来,他从来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今天竟然为了老二,打了她。
苏老太如何能不伤心?如何能不委屈?
苏老爹打完这一巴掌,也后悔了。
但当时,愤怒之?下的动作,有时候自己也控制不了。
看着苏老太在那里呜呜地哭着,苏老爹想要上前,安慰两句,但面子上又拉不下脸。
一张脸,很难看。
床上原本睡着的苏琳琳,也睁开了眼睛,悄悄地打量着苏老爹和苏老太。
这会,打完巴掌的苏老爹沉默着,也没有上前道歉,也没有再?接着打,只是木然地站在那里,伸手想要去摸腰侧的烟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手缩了回?去。
苏老太坐在床沿,正抹着泪,哭得伤心。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苏琳琳看着,嘴角扯出一个冷笑,但也不作声,假装睡着。
脑子里却在不停地运转着。
刚才两人吵架的事情,她已经了解了,二房那边想要分家的事,她也已经了解。
但这个家不能分。
她太了解二房那边将来会有怎样的作为,她那个对爹娘极孝顺的二叔,将来可是会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将生?意一直做到省城,甚至后来做到全国,成立了后来的苏氏集团。
那可不是小小的公司,那可是集团公司啊。
资产上万亿,这样大资产,哪怕是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点,都够他们大房吃喝一辈子还有余。
绝对不能分家,就算是赖,也要赖着二房。
苏琳琳眼珠不停地转着,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够让二房打消了分家的打算。
从二房入手,肯定是不行的,只能从两位老人身上。
特别是苏老太,这个老太婆,是个冲锋陷阵的好角色。
苏老爹被哭得头疼,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行了,别哭了。”
苏老太却还在哭,一声接一声。
苏老爹心烦极了,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这个家,不能散,你知道吗?”
苏老太的哭声轻了许多,但依然在哭。
她心里如何能不知道,但是……
老头子打了她。
苏琳琳假装睡着,眼睛紧紧地闭着,耳朵却高高竖起,倾听着外面的声响。
又悄悄地睁开一条缝,看到苏老爹的眼睛望了过来,她急忙将那条缝闭上。
听到苏老爹在说:“你可别把琳琳吵醒了。”
苏老太急忙往床上看去。
苏琳琳急忙闭上眼睛,再?也不敢偷偷睁眼了,怕被注意着她的苏老爹和苏老太看到,只能紧闭着眼睛,一边打着小呼噜,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但是听了半晌,也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悄悄睁开眼睛,却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有了苏老爹和苏老太的身影,两人不知道去哪了。
苏琳琳皱着眉头,坐了起来,曲着腿,在思考着刚才听到的那些事,分家的事。
她也没有心思睡了。
之?所以呆在苏老爹苏老太的房间,只是因为那场闹剧,她需要第一手消息。
换在平日,她才不愿意跟着两个老人睡呢。
如今两人已经出去了,她如何还能躺得住?
她在脑海里转了几圈,大概有了应对的办法。
这时,苏老太正好走进房间,见到的就是这样的苏琳琳,坐在床上发着呆。
“琳琳,头还晕吗?”苏老太说着,就要抱上她。
苏琳琳有些嫌弃地不想给抱,身体自然做出了抗拒。
苏老太一愣,倒没有想是她不给抱,只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
“还烧着。”苏老太一探额头,还有体温。
她还怪过苏老爹,怎么好好地就把人带回?来了,高烧也没退。
但当时苏老爹说,在医院里也住不安生?,医生说高烧已经转为低烧了,不用住院,可以回?家住了。又拿了些药,他才回?来的。
苏琳琳呆呆地看着她,突然扑到苏老太的怀里:“阿婆,我好想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老太心里一热,她没白疼这孩子,这一醒来最想见的还是她,不愧是她的福星孙女。
“阿婆,我刚才做了个梦,差点回不来了,好怕怕。”糯糯的声音,声音里全是恐惧。
苏老太心里一紧,抱紧她:“不怕不怕,阿婆在这呢,没人能抓走你。”
苏琳琳搂着苏老太的脖子,眼泪涟涟:“阿婆有了别的孙女,是不是就不对琳琳好了?”
苏老太:“不会,不会,她怎么能跟琳琳比,琳琳才是阿婆最疼的孙女,孙子都比不上。”
苏琳琳笑了,脸上还挂着眼泪,唇角却是甜甜的笑容,她吧唧一下亲在苏老太的脸上:“阿婆最好了,我最喜欢阿婆了。”
苏老太笑得整张脸像极了一朵老菊花,她道:“长大了也最喜欢阿婆吗?”
“当然!”苏琳挺了挺小胸脯,似又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像没了精神,“阿婆,我刚才做梦了,梦见你跟阿爷吵起来了,我心疼阿婆,阿婆哭了,我想给阿婆擦眼泪,但总够不到。”
苏老太心里一动,“琳琳梦到阿婆了?”
苏琳琳:“嗯,我梦见大蛇要吃我,我就跑啊跑啊,跑到一个大操场上,就看到阿婆在一个屋子里,和阿爷吵架,阿爷还打了阿婆,我可心疼了,想给阿婆呼呼,可是总也够不到。”
苏老太心里可感动了,感动的眼泪哗啦,她的孙女多疼她啊。
她被老伴打了,孙女就梦到她了,还要给她呼呼。
不像老二家的那讨债鬼,净给家里带灾。
看向苏琳琳的眼神充满了欣慰。
苏琳琳:“阿婆,你以后是不是会不要我啊?”
“怎么会?”
苏琳琳:“可是梦里你说要分家,阿婆,分家是什么?意思啊?”
“分家就是分开。”
“那我是不是就不能跟阿婆在一起了啊?那我不要分家,阿婆不要离开我。”苏琳琳紧紧地搂着苏老太的脖子不放手。
苏老太:“不会分家,阿婆不会分家。”
谁敢分家,我就跟谁急。
“那叔叔婶婶他们,是不是也不会跟我们分开?”小孩子糯糯的声音,听在苏老太的耳朵里,分外的舒服,她说:“不会,谁都不分开,咱不分家。”
安慰了苏琳琳后,苏老太心里还是不太放心。
在这个家里,谁都会听她,唯有老二。
这个儿子,从小没养过的儿子,现在已经慢慢在脱离着她的管制。
分家这个字眼,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刚才她和老头子吵,可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就为了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老二媳妇,老二就敢跟她闹。
还说她推了老二媳妇。
她都说没有了,老二还是不信,那一双眼睛里全都是她是害人的凶手。
刚才她跟老头子说了,坚决不分家,老头子也是这个意思。
家里不分,除非他们老两口死了。
此刻,老头子已经去了厨房,跟老二商量那事去了。
她知道老头子能劝住老二,但她还是不太放心,想亲自过去看看。
苏老太已经没了心思,放下苏琳琳就往外走。
苏琳琳也巴不得苏老太离开,她真没心思对付她。
她现在就想去爹娘的房间,也不知道爹娘是不也有了分家的心思。
她跳下了床,看了看外面,见到苏老太已经往厨房的方向走了,厨房那边还传来苏老爹和苏胜利的声音。
苏琳琳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人往大房的方向去。
确实让苏琳琳猜着了,刘招娣和苏有山确实有这个想法。
早在刘招娣掌了一次勺,家里的东西任她自己随便煮的时候,她就有这个想法了。
分家了,她就能够自己掌管这个家了。
再?也不用看苏老太的眼色。
虽然说,苏老太上前对他们大房还算不算,因为有个福星孙女在大房,连带苏老太也对她这个长房媳妇悦色,但那也仅仅而已。
老太太还是喜欢掌权的滋味,以往她做菜的时候,还是被苏老太分配好了粮食,自己一点自由也没有。
心里就越发有这个念头了。
她跟苏有山说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苏有山也同样有这个想法。
苏有山:“分家的事,不能从我们嘴里说出来。”
刘招娣:“怎么?”
苏有山有自己的考虑:“你想想,咱们只有琳琳一个孩子,要是咱们提了分家,爹娘会怎么想?到时候咱们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刘招娣一想,可不是吗?
她惊出了一身的汗,她差点就鼓动当家的去提分家了。
对对,当家的说得没有错,分家这个事情,绝对不能从他们嘴里说出来。
就算要分家,那他们也要拿到最有利的东西,家产的分配上,也要享受最好的东西。
这一点,她得好好地想一想,最好是利用一下女儿的福星身份。
老太太偏疼她的女儿,琳琳的身份利用好了,到时候他们分家能得大头。
两人正说着,就突然听到上房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天呛地的嚎哭声。
听声音,那是苏老太的声音。
刘招娣和苏有山面面相觑,“阿爷打了阿娘?”
特别是苏有山,整个人都不太好。
在他的印象中,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事情,阿爷竟然会打阿娘吗?
但是刚才那哭声,确实是从阿娘的嘴里发出来的,苏有山就想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却被刘招娣拉住了,她道:“你干什么?去?”
苏有山:“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刘招娣:“你怎么能去呢?万一真的是老爷子打了老太太,你怎么说?难道你做儿子的,去责怪自己的老爹吗?”
苏有山一想,对啊。他去了,怎么说?难道,真的要去责怪自己的阿爹?那肯定是不行的。
苏有山:“那怎么办?”
刘招娣:“先别过去,等到时候再?看看。”
刘招娣是真的不想掺和到两位老人的中间去。
掺和得不好,两人的矛头就会一致对外,到时候怨上他们怎么办?
还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重要。
肯定是为了今天晚饭的事情。
肯定是二房那边闹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二房现在是越来越强势了,难道他们就不怕老爹子老太太生?气吗?
看来,他们是不害怕的。
刘招娣拿手轻轻地扯了下苏有山的袖子,小声道:“阿爹阿娘在那吵架呢,是因为今天晚饭的事吗?”
虽然刘招娣在晚饭上,那么的理直气壮,好像不怕什么?的样子,但是她心里还是很忤苏老太,忤苏老爹。
苏老爹对家里的事,一向不管也不问,什么?事情都是苏老太管着。但是她这位公爹,那可不是真的不管,只是很多事情由老太太出面,省了他事而已。
今天她在决定做那些事之?前,也是曾经考虑过,二房那边会不会发作,公爹到时候会不会当场发作,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那么干了。
公爹确实没当场发作,但是也当场板下了脸。
在这位公爹眼里,二房那边是缺少不了的。
想想也是,二房虽然很多时候不吭一声,但谁让那边跟大伯那关系好呢?
他们可不能真跟大伯那边断了,大伯在县城里的关系,只要手底里漏一点点,就够他们享受的。
老三那边,可不就是占了二房的工作,在城里享福吗?
苏有山也在想着这事,他微微皱着眉头:“应该不会吧?”
刘招娣也道:“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没少干,也没见阿娘怒过,阿爹应该也不会为这样的小事,大动怒火。”
想来想去,应该不是为了这事。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老爷子打了老太太呢?
要知道,她这位公爹可是疼着她那位婆婆呢。自她嫁进来,就没见过两位老人真正红过脸。
苏有山心里着急,他道:“我……出去看看吧。”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为这事呢?
但是他还没有出去,就听到那边的声音没有了。
刘招娣拉住了他:“再?等等,当家的,先别急。”
两人又听了会,确实没有声音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
“我……出去下。”苏有山呆不住了,决定跑出去看看。
刘招娣一时之间没拉住他,竟让他跑了出去。
刘招娣跑上去,想要劝上一二,但是苏有山已经不在了。
刘招娣脸上有懊恼:“这当家的,怎么就不听劝呢?这老两口吵架,又跟咱有什么?关系呢?咱做儿女的,还能拉架不成?”
但是苏有山已经走了,一看,就是跑到院子里去了。
过了半晌,苏有山回来了,脸上有着什么?表情,看着刘招娣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刘招娣奇怪。
苏有山小声道:“你知道我听到什么?了吗?”
刘招娣:“什么??”
苏有山更小声道:“是分家。老二提了分家。”
“分家!”刘招娣尖叫。
“嘘,小声点。”苏有山将手捂住她的嘴,刘招娣急忙点头,拿下他的手道:“真的要分家?”
这可真是太好了。刘招娣想,他们这边刚想到分家,那边老二就提了。
让老二那边去探探火候,再?好不过。
刘招娣脸上有着兴奋:“那爹娘同意了吗?”
苏有山摇头:“没有,阿娘气坏了,在那骂着呢。还说老二不孝顺,为了分家,竟然诬蔑阿娘推倒他媳妇,害他媳妇早产。”
刘招娣脸上有着八卦的味道,她兴奋道:“真的?老二真的这样说?”高兴得不能自我,她又道,“这老二也真是的,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呢?就算真的是娘推的,他也不能说出来啊。”
苏有山白了她一眼:“你怎么说话的呢?我娘怎么会推倒老二媳妇?”
刘招娣:“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老二可不就是不孝顺吗?爹娘完全可以去告他啊,一告一个准。”
苏有山又瞄了她一眼:“爹娘又怎么会去告老二。老二小时候不在爹娘身边长大,好不容易才让他回?来的,没有什么?大事,爹娘是不会去告他的。告了,老二可要坐牢的。”
刘招娣脸上笑容讪讪,她倒是想这样,但是真的告了老二,到时候让两位老人知道,可不得恨上她了?
老二再?怎样,那也是两位老人的儿子,她这做媳妇的如果真的告了他们的儿子,他们也会跟她急的。
有个福星女儿都没有用。
琳琳是琳琳,她是她,两回事。
“你以后,千万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特别是不能在爹娘面前说,特别是阿爹面前,他真会跟你急。”苏有山又道。
刘招娣讪讪道:“我知道了,我就只是说了一嘴。我这不是也关心爹娘吗,怕老二真的犯了犟。”
“分家的事,咱是不能提了。”苏有山喃喃自语着。
刘招娣还是心有不甘:“可是多好的机会啊。”自己当家做主,她做梦都想。
苏有山:“你没看到老二被爹娘骂得?”
刘招娣缩了缩脖子,也不吭声了。
苏琳琳在外面听了许久,一开始爹娘说要分家,她还着急,后来听爹说不分家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她还在想,爹娘要真的想分家,她应该怎么劝。
这会不用劝了。
等再?过几年再说,她一定要拦住爹娘,绝对不能分家。
特别是,不能让二叔他们分家,这是最主要的。
温秋亚他们可不知道,就在刚才,大房那边也生?了分家的心思。
她这边,还在担心着苏胜利呢。
特别是刚才,上房那边传来的声响,特别是苏老太的嚎哭,都让她的心一揪一揪的。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会闹得那么大。
只怕跟二房脱不了关系。
哪怕她不出去,不了解外面吵闹的真相,她都能够猜想得到。
这事,肯定跟他们要分家有关系。
早在她想分家,丈夫终于打定了分家的决定,她就一直在担心着。
苏家肯定不会放了他们。
不管他们有多少理由,哪怕当时推了她的人,真的是苏老太,苏家也会有办法,让他们打消分家。
他们如果想要宅基地,那么就必须要经过父母的同意,否则哪怕他们自己分了出去,到时候在村委那边也不会落个好。
她太了解这个村子了,现在都已经解放那么多年了,但是村子里依然还是很封建,把孝道摆在最首位。
讲孝道当然没有错,但是如果不顾一切原因,永远站在父母的这边,那这个孝道就有些可笑。
像苏老太这样,她真的很不想孝顺。
但是,除非他们不要宅基地,或者不想在这个村子呆下去,否则,他们逃不开。
哪怕出去生?活,也要村委的介绍信,如果村委不开这个介绍信,他们哪都去不了。
温秋亚还不知道大队部临时决定借宅基地的事,还在为不能分家就没有房子的事操心呢。
温秋亚很愁,更担心这个分家事项,最后会不了了之?。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儿,还有四?个儿子,她的心揪在了一起。
“阿娘,阿爷真的打了阿婆一巴掌。”苏军回?来,悄悄地跟阿娘说。
温秋亚:“真的打了?”
刚听到那声嚎哭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确切,以为这又是苏老太的闹剧。这会证实了,真的是被打了,她还一脸的不敢置信。
“真的打了,阿爷和阿婆在那边吵着呢,好像是因为阿婆跟阿爷吵架的事,阿爷才打她的。”苏军也是听了个一知半角,但可以肯定,跟他们家有关。
温秋亚眼角一跳,还真的是为了他们这一房啊。
看来胜利提出分家,是吓到老爷子了。
更加肯定,这个家只怕又分不了。
苏军:“阿娘,咱们真的能分家吗?”
温秋亚摇头:“我也不知道,就看你阿爹坚不坚持了。”
苏军:“我得跟阿爹去说,必须分家。在这个家里,我已经呆够了。”
“理是这个理,但是你阿爷不肯分家的话,咱也分不了。”
苏军:“为什么?分不了?”
温秋亚:“因为不经过你爷奶同意分的家,那就不是正式的分家,你爷奶随时可以否定。到时候咱要搬出去,就得批宅基地,村里不让批的。还有,年后你爹要出去工作,没有村里开的介绍信,你爹哪都去不了。”
苏军毕竟才七岁不到,很多道理他都不懂。听到阿娘的分析,他睁大了眼睛,“难道爷奶不同意,我们就得一辈子绑在苏家了?这么?一大家子,绑一起,能过好日子吗?”
温秋亚却叹了一声,连孩子都知道的事,二老能想不明白?
但就是不愿意分家,老太太把着权利,不想放手。
渐渐的,外面的哭声停了,苏军四?兄弟好奇,在屋子里呆不住,又跑出去打探消息了。
过了好半晌,进来的是传扬。
苏传扬道:“阿娘,阿爷阿婆去找阿爹了。”
“找你阿爹做什么??”
“为分家的事。”苏传扬又看了一眼外面,“阿娘,我再?去打探打探。”说完,又跑了出去。
却没看到他阿娘脸上的担忧更甚了。
此时,在厨房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苏胜利和苏老爹面对面坐着,两人一开始谁也没有说话。
苏胜利是知道老爹找他的原因,无?非就是跟他商谈分家的事。
但此时,他却没有心情谈。
锅里的米粥还没有熬好,肉汤也没有做好,媳妇还饿着,他一点心情也没有。
但是苏老爹却急着跟他商谈这事,看着眼前的儿子垂着眼帘,一声不吭,他的心揪了一下。
这个儿子,他欠他太多太多。
多到一时之间清算不了。
他也猜到了儿子想要分家的原因,是家里让他太寒心了,特别是老太婆,每次一有事,就会开口骂他。
苏老爹也知道,这些年,是他们忽视他太多了。
但是分家,哪有那么容易的,关联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老二啊,这家不能散啊。”
苏胜利嘴角扯了一下,他就猜到老爹不会同意,这也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谈的原因。
他深吸了一口气:“可是阿爹,树大开枝,分家不代表这个家散了啊。”
苏老爹“吧吧”地抽着烟,脸色并不好看。
苏胜利:“你和大爹早就分家了,但是你们的兄弟情谊散了吗?”
苏老爹愣了下,心想:我们哪还有兄弟情谊啊?
如果有兄弟情谊,他这四?个儿子一开始都没有工作,为什么?大哥只想着胜利呢?只想给胜利安排工作呢?
但这话,他说不出口,只得沉默。
“分家了,难道大哥三弟四?弟他们就不是我的兄弟了吗?”苏胜利扪心自问,分了家,他也不会真不把兄弟当兄弟。
苏老爹却摇头:“分了家,兄弟也就变成叔伯兄弟没什么?两样了。我和你娘想,我们两位老人在的时候,你们兄弟不分家,等我们死了,你们爱怎样怎样,我们也看不到。”
苏胜利也摇头:“阿爹,你这话不对。分家了,兄弟还是兄弟,血缘关系在这呢,怎么可能会跟普通的亲戚了?不分家,如果兄弟之?间闹开了,那有父母在,一样也会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
苏老爹心不免一跳,抬起眼皮看向他:“你想跟自己的兄弟老死不相往来?”
他怕的,可不就是这个?
趁着他们两位老人还没有死,能安排的都安排好了,等到以后哪怕他们兄弟闹翻了,那每个人都有前途,他们在地下也能够安心了。
“你当初说,那事如果不是你娘干的,你就不分家。”
苏胜利:“不,阿爹,我想分家,做梦都想,跟这个有关系,但也不大。”
这只不过是加速他分家的决心罢了。
他又道:“我和秋亚结婚都七年了,阿军过了年都七岁了,可是你看看我家,四?个孩子还跟我们住一间,没有床,只能打地铺。地上有多凉,寒气多重?孩子身子骨弱,怎么禁受得起?还有,小小将来长大了,难道也跟我们住一起?”
苏老爹沉默了,没有说话。
苏胜利说的这些问题,确实都是难题。
家里房子少,这也是没办法的。
“要不,让阿军阿科他们四兄弟住老三那个房子?老三和他媳妇一直在县城,平常也很少回?来住,给他们睡。”
苏胜利却抿着嘴,显然并不赞同这个提议。
苏老爹又道:“要不,让老大让出一间房来?”
反正琳琳还小,也可以跟他和老婆子一起睡,等再?过些年,有了钱,再?把房子多造几间。
苏胜利嘴角扯着苦笑:“大哥家的琳琳,才四?岁就已经有独立的房间了,再?看看我那……”呵!
那笑容,刺得苏老爹眼睛生?疼,他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
在这个家里,能够独自有一间房的,除了老四?和老姑娘,也就只有苏琳琳这个孙女了。
他尴尬地说道:“本来,是让琳琳和你小妹住的,你小妹平日里在学校,一个星期才回?一次,但是……琳琳这孩子不愿意跟人一起住,这才……”
所以才要委屈他的孩子吗?苏胜利很想问,但随后想了想,问了又怎样?
这无?异是一根道草,压倒了他的傲骨
。
他挺直了后背,“阿爹,房子既然不够住,那就让我分出去,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住宿问题。我愿意净身出户,今年咱二房的所有工分,全部给公中,我不拿走。”
有那么一刹那,苏老爹是心动的。
那可是一整年的工分。
老二多能干?老二媳妇也是干活的一把手。四?个孙子年岁虽小,但也能下地干活了。
就二房,这一整年的工分,比老大家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随后,苏老爹又觉得不妥。
他摇头道:“这也用不着分家……”抬头,见儿子眼中那了然的目光,他更加的愧疚,狠了狠心,他道,“老二,我不想分家,那也是为了你啊。”
苏胜利脸上的表情不动,仿佛苏老爹说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没有,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苏老爹:“你想想,你有四?个儿子,现在又多了一个女儿,就靠着你一个人养活,怎么养得活?”
苏胜利:“我自己的孩子自然我自己养,不需要去占兄弟们的便宜。”何况,他也未必占得了,谁占谁的便宜还两说呢。
苏老爹:“你大哥没儿子,就一个闺女,以后养老都成问题,他赚的钱自然都是阿军他们的。我不想便宜了外人,琳琳以后终归是要嫁人的。”
苏胜利的拳头捏紧了,“女儿也是大哥的孩子,怎么就不能养老了?”
何况,怎么大哥的养老问题,就成了他儿子的事情了?他不想占大哥的便宜,将来也别想让他儿子养老。大哥有自己的女儿,怎么就不能养老?
这都新社会了,怎么还有这些封建到极致的思想?伟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既然妇女都能顶上半边天了,怎么就不能当儿子养,怎么就不能养老了?
这都什么?逻辑,什么?思想?
苏胜利看了苏老爹一眼,眼里全是不赞同。
苏老爹见劝不下苏胜利,他也硬了心肠:“反正这事,我和你娘都不会答应的。”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父子俩不欢而散。
分家的事,最后谁也没说服谁,什么?也没谈拢。
苏胜利的脸色很不好。
想要和平分家,怎么就那么难?
难道真的要告上村委,甚至公社去?
就算告到公社去,都秉承清官难断家务事,干部们未必肯管他们家的事情。
何况现在这个运动,万一两位老人去告他?
他会得到怎样的惩罚,想想都知道。
说不定还会P斗呢。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敢那么强硬的跟阿爹说分家的事情,文分分不了就武分的念头,想都不要想。
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他还记得,也是一户人家,也是他们公社的,就在邻村的邻村。
那家子,有五个儿子,儿子多了,肯定有偏心与否的事情,其中有一个儿子就去公社告了,说要脱离那个家庭。
结果,非但没告成功,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在革委会被关了半个月,被P斗了好几场,出来的时候,脸上全是伤,腿都残了。最后还是没分家,继续过着。
他就怕,自己武分家的结果,也会变成这样。
阿爹会不会告他,他不知道,但是阿娘肯定会告他。
老太太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他。
刚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苏老太正满脸是泪地看着他。
苏胜利:“……”
苏老太:“老二,你真的觉得,我像是能够推倒媳妇害死孙子的人吗?”
苏胜利:“……”阿娘,你可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苏老太咬了咬牙,这会她没有撒泼,也没有大骂。
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骂,什么?时候该哭。
她知道什么?时候利用自己的武器,而什么?武器最有用。
这会,她如果再?撒泼,只怕非但没一点用,反而会激怒老二,让他更加下决心跟他们闹分家。
她静静地看着苏胜利,眼泪静静地流着,她道:“老二啊,我只记得,当时生下你的时候,你还是小小的一团。那个时候也没有解放,见天的打仗,你身体不好,我就怕你跟你那前面几个哥哥一样,养不知。阿娘心里担心啊,更是害怕,害怕失去你。”
苏胜利脸上有些动容。
当年的苦,他听阿爹说过。
那个时候别说粮食了,就是好好的安稳觉,都睡不踏实。
见天的打仗,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仗就打到家门口了。就得四?处躲避,粮食也没办法从家里拿出来,再?回?去,粮食可能就没有了,被兵油子抢走了。
苏老太哭道:“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害怕啊,后来听说你大伯回?来了,你大娘是医生。我想,你大娘肯定是能够治好你的,我没有办法,只能将你送给他们当儿子,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活下来。”
苏胜利嘴唇忍不住扯出一个冷笑,他娘这是还把他当傻子呢?
娘,我早就过了缺爱的年纪。
何况,我并不缺爱。
话到嘴边,苏胜利一个字都没说。
苏老太:“我知道你恨我,也恨你爹。我嘴巴坏,还骂人,但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过分善良过分柔弱它没有用啊,善良就代表你要被人欺负。我只能硬起来,才能够保护你们。”
哭得更伤心了,她道:“可是……你却恨上我了。阿娘再?不是,那也是你阿娘,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不想着你过得好呢?你的孩子,是我的孙子孙女,我就是再骂,我又怎么可能会盼着他们死?”
苏胜利只是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突然厌了,说再多有什么?用?
苏老太慌了,她有种直觉,老二就要离开她了。
这一慌,她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手忙脚乱地,和苏老爹一起把人抬进了屋子里。
这时候,苏有山也到了。
他赤红着双眼,拳头捏得紧紧的,就差一点挥到了他的脸上。
苏有山骂:“你都把阿娘气病了,你还想怎样?你就那么想脱离阿爹阿娘,就那么想回到你养父母身边吗?他们是你爹娘,难道阿爹阿娘就不是你爹娘了吗?”
苏胜利嘴笨,被苏有山一句接一句的指责,堵得一句话也说不了。
“你也不想想,你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是谁拿钱出来,让你去邻县最好的木匠师傅那学木匠?你以为你有这出息是你……”
苏胜利咬了咬牙,正要反驳。
恰到这时,苏老太“醒”了,她虚弱地说:“有山,别怪你二弟,都是阿娘不好。是阿娘做人太失败了,让你二弟误会了。他想着养父母,也是在情理中。”
苏胜利道:“阿娘,我……”
苏老太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在他开口前,堵住了他:“如果你不想要我和你阿爹了,你就直说。我们是你亲爹娘,又怎么会让你为难呢?”
苏胜利到了嘴边的分家二字,愣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苏老太:“老二,你怪我,是因为你媳妇跟你说了,是我推倒得你吗?”
苏琳琳正好走进来,听到苏老太的话,抬眸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走到苏有山的身边,乖巧地窝在他怀里。
苏胜利握紧了拳头,神情复杂地看着苏老太,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苏老太又怎么会没看明白苏胜利的表情,这个时候她没有闹,没有大声骂他,而是说:“真不是我推的,当时我在睡觉。我知道说这话,你不会相信,认为是我在狡辩。我可以发誓,如果这事真是我干的,我……”
正要发誓,突然听到苏胜利一声喊:“娘,别!”。
他虽然是读书人,但誓言这种东西,很玄乎。他不想,自己的亲娘发这样的毒誓。
苏老太却笑了:“我不怕发咒,因为我没干过。”
苏胜利:“娘,我相信,相信你。”不管这事是不是娘干的,他都不敢再抓着这事了。
他娘最迷信,都敢发誓了,看来真不是阿娘干的?
那是谁?
他突然想起,阿爹曾经说的:“或许不是苏家人干的。”
……
二房还不知道,苏老爹和苏老太,已经直逼真相了。
苏军正在跟她娘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情景。
“你婆真的发誓了?”温秋亚诧异。
“真的,当时要不是阿爹阻止,那毒誓就发出去了。”
温秋亚沉默了。
她也和苏胜利一个想法,苏老太最迷信,敢发这样的誓言,那这事还真有可能不是她干的。
但是谁?
温秋亚努力回?想当时摔倒的情景,那个人影太娇小了些。
但她真没看清是谁。
苏胜利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温秋亚看到他进来,让苏军他们停了描述,拿那双能说话的眼睛看着他。
苏胜利有些内疚,他答应过媳妇的,肯定能够把家分了,但是结果,阿爹并不答应。
后来又出了娘那档子事。
“胜利,别难过。”温秋亚没有问他商量分家的事情商量怎样了,一开口就是安慰。
温秋亚又怎么会再?在苏胜利的心口上再?添一刀呢?
分不了家,那就暂时先这样吧。
等以后再找机会。
“等我有了去县城工作的机会,我就把你娘几个接去县城,到时候咱也学三弟那样,每个月就上交个十几二十块。不跟家里住一起,那也跟分家没区别了。”
温秋亚想了想,觉得也就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了。
“但是家里会让你如愿去城里上班吗?”她唯一担心的是这个,毕竟抢工作的事,家里那些人已经干过一次了。
“放心,这次绝不会。”苏胜利安慰着她。
温秋亚却只是朝他笑笑,但笑容中并没有多少喜色。
苏胜利紧紧地捏紧拳头,之?后松开了手,“快吃,今天这肉汤很美味,你多喝点。”这肉汤,可是来之不易啊。
但这话,他可不敢跟媳妇说,怕她又愁上了。
苏晓晓也醒了,她又睡了半下午。
这会精神倒挺好,眼睛眨啊眨,听着四?个哥哥描述的现场情景,又听到阿娘劝着阿爹。
小小年纪的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事,不想个办法,只怕还真分不了家。
苏老爹和苏老太这两人,是绝对不会主动提分家的。
这事,看来得让其他人提。
苏晓晓将她阿爹的三个兄弟想了一遍,大房那边怕不会提。就算大伯大伯娘会提,这不还有一个有成人灵魂的苏琳琳吗?只怕她还会拒绝这场分家。
那就剩下三叔和四?叔。四?叔还在读书,肯定不愿意充当这个分家角色,那就只有三叔了。
只怕这个家里,和阿爹有同样想法的,也就只有他了。
三叔现在在县里厂里上班,每个月的工资可是不少。
她只记得,阿娘当初告诉过她,三叔当时的工资可是高达五十几块。工资高了,自然也不愿意养着其他兄弟,可不就得有小心思吗?
分家了,那就不用把钱交到公中了。
哪怕是一个月交十块二十块,以三叔的性格,只怕也不愿意。就算三叔愿意,三婶愿意吗?
三婶娘家可是厂里的领导,巴不得三叔直接入赘到他们家,又怎么可能会每个月都交出这些钱来?
平日里三叔都不会回?家,但过年的时候,肯定会回?家的,到时候三叔会不会提?
“好烦恼,分个家,怎么就那么难。”苏晓晓嘀咕。
小锦鲤:你们人类真的很复杂。
苏晓晓拿手拨了拨小锦鲤:快想办法啊。
小锦鲤吐了口泡泡:我帮……咦。
?
“怎么了?”
小锦鲤乐了:你看看!
小锦鲤吐的泡泡里,突然现出了苏老太和苏老爹谈话的情景:
苏胜利走了之?后,苏老爹和苏老太的心情并不好。
“老头子,这不对啊,老二今天有点反常。”
苏老爹不吭声,心里也在想着今天的事。
老二确实很反常。
“是不是你大哥那跟老二说了什么??”苏老太能想到的,也就是跟苏长征那边有关。
苏老爹:“大哥肯定是跟胜利说过什么?了。”
苏老爹知道,他这个大哥一向就重视胜利这孩子。
哪怕自己后来生了儿子,还是把胜利当自己的儿子。
他在想,是不是大哥那答应了胜利什么??
苏老太也想到了这个,夫妻俩脑回?路出奇地一致,她道:“老头子,是不是你大哥那又给胜利安排工作了?”
不得不说,苏老太有时候虽然奇葩了点,但是最了解自己的就是敌人。
苏老太一直都把霍芳当敌人,把这个抢她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