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崔老板请您过去一趟。”小厮在门外低声道。
明凤离端着碗粥，一勺一勺哄着楚岚正吃呢,笑道：“咱们这个角儿耐不住寂寞了？”
楚岚吞下一口粥，“别这么说她,显得你多轻狂似的。”
明凤离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啊。”
“那你离我远点，我正经着呢。”楚岚用手一挡,“不吃了。”
“我看你最近是闲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吃饭不香。”明凤离放下碗，对门口道：“告诉她，我这就去。”
楚岚打了个嗝，“不怕她找麻烦？”
明凤离站起来,扥扥衣服,“她就是个麻烦，还用找？为夫替你去把她解决了。”
楚岚拱拱手，“多谢多谢。”
明凤离背着手迈进崔铎房门的时候，崔铎正在泡茶，见明凤离来了,放下茶壶起身笑道：“公子怎么也不来看我,只看戏就够了吗？”
这话说得露骨,明凤离装听不懂,“崔老板这话说得，看戏还不够，还要看什么？”
崔铎挑着眼睛看他,笑得轻浮，“别叫崔老板，多生分。公子是风流阵里的急先锋，还不懂我的意思么？”
明凤离笑得更轻浮，“海棠班现在管的这么松了么？我怕叶老板打我。”
崔铎笑得放肆，“放心，他不敢管我，他还得指着我挣钱呢！”
说着，崔铎站起身，扭着腰肢走到明凤离跟前，居高临下地看他。
“公子，奴家美么？”
明凤离心里一阵恶寒，脸上却还带着笑，“崔姐姐这么喜欢我么？”
崔铎伸出食指，勾着明凤离的下巴，凑近了说：“就是这么喜欢你，打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了。”
明凤离脸色如常，笑道：“可惜我心里有人了，姐姐来迟一步。”
崔铎“嗤”了一声，“你说楚岚？她能跟我比么？”
明凤离认真地想了想，“她长得好看啊姐姐。”
崔铎脸有点发红，讽道：“好看是不假，可我也不难看。再说，她是个无名小卒，这辈子都出不了头。我就不同了，我可是角儿，是梨园行有一号的，明哥儿，好看能当饭吃么？”
明凤离点点头，“在我这就能，反正我是找老婆，又不是找戏搭子。”
崔铎一愣，“什么意思？”
“姐姐连什么意思都不懂，我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啊。”明凤离嘴角含笑。
崔铎哼了一声，“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不过是这几年的好时候罢了，等她人老珠黄了，你还喜欢她？”
她走回桌边坐下，翘着二郎腿，“可我就不同了，我也挺好看，你看了也不烦，而且我还会唱戏，就算以后老了，也能哄着哥儿你高兴，不好么？”
“楚岚也会唱啊，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没睡好么？”
明凤离觉得好笑，这崔铎是脑子不行还是色令智昏？说的话没一句能听的。
崔铎轻蔑道：“她会什么？就是个二路，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明凤离才反应过来，楚岚替她唱的那事，崔铎以为他不知道呢。
“明哥儿，你不过是被楚岚的狐媚样子迷了心窍，你可知道，她可不干净。”崔铎神秘一笑，低声道。
明凤离一听来了兴趣，挑了挑眉毛，“怎么个不干净法？”
崔铎往前挪了挪凳子，语带兴奋道：“她啊，从小就是个招蜂引蝶的浪货，那会儿我们镇上有个富户的儿子看上她了，天天来我们戏班看戏，戏散了就在门口等，带她去吃饭啊上街什么的。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楚岚有了着落，没想到人家富户老爹根本不同意娶个戏子进门，他俩竟然打算私奔。”
“然后呢？”明凤离杵着下巴，散漫问道。
“然后啊，”崔铎捂着嘴笑道：“然后当然是没成，被抓回来了，人家老子疼儿子，当然是骂两句就过去了。她可不行，被捆着送回来，说她勾引良家子弟，若是不给个说法，就把整个戏班告到衙门去。我阿爹当然不会为了这么个小贱人毁了整个庆喜班，当着人家的面，把她打了个皮开肉绽呢！”
明凤离问道：“这就是不干净？”
崔铎瞪了瞪眼，“对啊，这事整个镇子都知道了，都说她是个下九流，说她妄想脱了贱藉去攀高枝，结果人家大少爷压根就是玩玩，再也没来找过她，取了个临县的姑娘，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啊，名声都烂透了。”
明凤离听完，一点表情都没有。
崔铎看他这么平静，好奇道：“你都不生气的么？”
明凤离看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崔老板你难道不想攀高枝脱贱藉么？”
崔铎没想到话头转到自己身上，一时噎住说不出话来。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过是年少轻狂，不谙风月做出的傻事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凤离弯着嘴角，“姐姐方才说我是风流阵里的急先锋，我才是不干净的那个，我哪有资格嫌弃别人，您说是吧？”
崔铎急了，“你不一样，你哪能和那个贱种相提并论？”
明凤离终于收起笑容，“我劝你还是不要总贱种下贱的挂嘴边上，小心上台忘词。”
说完，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过身道：“崔老板，我喜欢谁，似乎跟你没什么关系。至于你喜欢我，那是你的事，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你最好对楚岚客气点，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明凤离回到楚岚房间的时候，楚岚正无聊的揪衣服上的线头，一抬头看见他，又低下头去。
“刺激完了？”
“别揪了，再揪就全开线了。”明凤离伸手要把衣服拿过来。
“开线你给我买新的呗。”楚岚不撒手，揪得可带劲。
“生气了？”明凤离看她样子好笑。
楚岚总算放过了衣服，眼睛亮亮的，“应该是你不高兴吧？”
明凤离叠着衣服，“我为什么不高兴？”
楚岚趴在桌子上，恹恹道：“她肯定把我那点事都跟你说了，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明凤离不说话，手下没停。
楚岚看他叠，突然一阵烦闷，伸手把衣服揉乱，“就一件，叠出花来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烦，本来这事跟她没关系，可是一想到明凤离可能会对这事有想法，她就烦。
一边烦自己，一边烦他。
明凤离住了手，笑道：“我没什么要问的啊。”
“你不在乎。”楚岚泄了气，又趴回去。
“我当然不在乎，我需要在乎么？”明凤离问她。
楚岚语气有点凉，“当然不需要，本来也跟你没关系。”
明凤离凑近了看她，“你生什么气啊？”
楚岚语塞，“我哪生气了！”
明凤离手背垫着下巴，跟楚岚面对面趴着，看了一会儿笑道：“你希望我在乎么？”
楚岚赌气不说话。
明凤离揉揉鼻子，“这事吧，乍一听是有点上头，但我这么聪明剔透的人，一想就想通了，谁还没个糊涂看走眼的时候。就算你跟那个少爷山盟海誓了，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不是好好站我跟前，半点心思都没放在他身上么？那我还有什么好在意的？我在意你就行了，旁的事我可没那个闲工夫。”
楚岚红着脸，“你倒会说话。”
明凤离故意逗她，“是你突然变傻了，怎么，是想看我吃醋，跟你闹别扭，这你就高兴了，证明我心里有你了？”
楚岚脸更红了，把脸彻底埋起来。这事听着真丢人，怎么现在变这么琼瑶了。
明凤离的声音隔着手臂传过来，闷闷的，“今天你师姐算是开始行动了，我又把她刺激得不轻，这后面你可得加小心。”
楚岚没抬头，“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明凤离伸手把楚岚的头拨起来，“你们靠本事吃饭的，想毁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你的本事给夺了，我怕她一次不成，对你下黑手。”
“你是说她给我下药毒我？”
明凤离神情严肃，“不是没有可能。”
楚岚笑了，“我倒巴不得她给我下药呢。”
“胡说什么！”明凤离有点生气。
楚岚看着他，“万一她真把我毒哑毒瞎了，或者让人把我糟蹋了，你怎么办？”
明凤离一脸平和，“那要看你怎么办。”
“怎么讲？”
“你若要我陪伴，我便娶你陪你，一辈子。你若不能见我不想见我，那我便不在你眼前晃给你添堵。反正你怎么高兴怎么舒心怎么来，我都行。”
楚岚没说话，过了半天才憋了一句出来。
“你还真是表忠心界的一朵奇葩。”
眼看入夜，明凤离要走，楚岚送他到院门口。就看见一个小丫头在远处鬼鬼祟祟的看着他们。
“这就开始盯梢了？”明凤离不以为意。
楚岚一推他，“走吧，你不走不消停。”
明凤离歪着头想了想，突然一把抱住楚岚。
“干嘛！”
“她不是想打听么，不让她气得睡不着觉我就不姓明！”
说完，还吧唧一声，在楚岚脑门印了一口，这才笑眯眯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