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只脚?”沈衡扶着楚岚坐在一块石头上,侧对着她,单膝跪地。
“你干嘛?”楚岚语带惊慌的问。
“我看看。”沈衡言简意赅。
“不必了,我没事。”楚岚说着挣扎起身,不出所料的身子一歪,慌忙间撑住了沈衡的肩膀才稳住身形。
“不要逞强!”沈衡看着她的动作,扶她重新坐好,道了句“得罪”,便伸手将她的右侧小腿抬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掌隔着裙子,捏了捏楚岚纤细的脚踝,捏到一处,楚岚轻哼了一声,“疼!”
沈衡了然,手指暗暗使力,帮着楚岚通筋活血。
看着沈衡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自己脚踝上,男子掌心的热度透过衣料,留下炽热的一片,烫得楚岚的脸都红透了,双手无处安放,只能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一声不吭。
楚岚窘迫得要死,给她按摩的沈衡也好不到哪里去。女子纤细的脚踝此刻被他包裹在掌中,仿佛轻轻用力就能折断,脆弱无比。沈衡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力度,生怕一个走神弄疼楚岚。
“好些么?”按了一会儿,沈衡将玉足放下,抬头问道,正对上楚岚满脸羞涩,朦胧月色中,她倾国的容颜被笼上一层纱似的柔光,两颊绯红,娇艳欲滴。一双眼睛闪闪发亮,那目光既娇羞又哀伤,看得沈衡意乱神迷。
“不疼了,多谢。”楚岚垂着眼帘,声如细丝地答道,这一声低吟,直撞进沈衡的心里。
沈衡鬼使神差地抬手,用手背轻轻去蹭楚岚的额头,语带宠溺道:“都出汗了,还说不疼?”
男子略显粗糙的皮肤轻轻擦过女孩娇嫩的肌肤,带起一串悸动。
沈衡喉头上下滚动,正要说什么,猛听得珠儿的声音远远响起,“沈大人,三殿下身边的人过来寻您,邀您春液池一见。”
两人如梦初醒,楚岚连忙别过头去,沈衡清晰地看到楚岚脸上红晕骤然褪去,只留一片惨白。
沈衡回头,看到假山外有个人影正在向内张望,应是传话的宫人,被珠儿拦下了才没有近前。
“沈大人快去吧,三姐姐刚被禁足,想必心里难过至极,才不顾禁令想和您见上一面,沈大人要好生安慰才是。”楚岚冷淡的声音传来,方才的娇羞一扫而光。
“可是你……”沈衡艰难开口,从前的楚岚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哪里都不许他去,而他拼命地想逃开。如今楚岚这么轻易的就让他离开,他反倒不想去了。
“我没事,再歇一会儿就回去了,沈大人不必担心。”楚岚扭着脸不看他,尾音微微发颤。
沈衡还在犹豫,原处等待的宫人似乎有些着急,高声叫道:“沈大人?”
沈衡无奈,只得答道:“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听见宫人领命走远的脚步声,沈衡叹了口气,对楚岚叮嘱道:“夜晚风凉,你再坐一会儿就回去吧,我,我改日去看你。”
楚岚声音凉薄,“不必了,我的凤梧宫,沈大人从前不去,今后又何必来?。
沈衡心中一阵酸涩,却无话可说,只好站起身来,担忧地看了一楚岚一眼,转身离开了。
“殿下为何要让沈大人去赴约?难得沈大人对殿下关心备至,奴才瞧着沈大人是不想去的,您还偏赶人走,您这不是送肉给三殿下吃么?珠儿走过来搀扶楚岚,小声埋怨道。
楚岚笑笑,不置可否。
负责传话的宫人着急回禀,走得极快,好在沈衡身材高大,长腿一迈,不多时就要赶上。眼看着宫人已经到了楚然身边,低头说着什么,沈衡刚要上前,就听到楚然气极的声音传来,“什么?他竟和楚岚那个贱人在一起?”
沈衡皱眉,心中不免起了探究之心,便停下脚步,藏到一棵大树后,让夜色隐去了身影。
“启禀殿下,奴婢寻到假山时,隐约听到沈大人的声音,又看见九殿下的贴身宫女珠儿守在一边,心里琢磨着沈大人应是和九殿下在一起。只是珠儿将奴婢拦了下来,奴婢远远瞧了一眼,好像沈大人在摸九殿下的脸。”
“什么?!那贱人竟然还不死心,还在勾引衡哥?”楚然尖利的声音响起,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极为刺耳。
“你大呼小叫做什么?不怕被人听了去?”芳妃也和楚然在一起。
楚然不耐烦,“这夜深人静的,春液池又这么偏,哪里来的人,母亲也太谨慎了吧。”
芳妃冷然道:“本宫在这后宫能站稳脚跟独得圣宠,全靠谨慎二字,你如此沉不住气,能成什么大事!”
楚然遭了训斥,心里不悦,但眼下不是顶嘴的时候,便扭头问一边的宫女,“可听到他们说什么?”
派去寻人的是楚然的心腹,眼见主子发怒,赶紧回道:“殿下恕罪,都怪珠儿那小蹄子拦着,奴婢伸长了耳朵也没听见只言片语。”
“哼,跟她主子一个样,都不是好东西!”楚然骂道。
“你闹什么脾气?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应对之法,我瞧着那楚岚竟像是长全了心眼儿一般,跟以前变了个人似的,你可得小心应对。”
楚然冷笑,“心眼儿?她一个绣花枕头能有什么心眼儿,左右不过仗着一副狐媚样子,变着花样的勾引人罢了,衡哥定是碍着身份苦苦忍耐呢。我就说嘛,她楚岚就是下贱,见了沈衡什么都不顾了,若不是被撞见了,八成接下来还有更龌龊的呢!”
“若真是如此倒罢了,可今天宴席之上,我瞧着她三言两语的就让咱们娘儿俩挨了太后的责罚,可不像是无意为之,你多提防着点,没坏处。”
楚然挥挥手,很不满意母亲居然把楚岚那么一个草包当做对手来看,真是自降身价。
楚然想了想,突然问道:“上次我让你送出宫的那封信,真的被楚岚截到了?那信写得如此露骨,她为何只字未提,难道是看不懂?”
宫女答道:“不会的,若真是看不懂,她何苦绝食呢?主子写得那诗,就是奴才,斗大的字不识几个,都看得面热心跳,更别说是她了。”
楚然点点头,又道:“看来是被刺激得狠了,想换个路子勾引衡哥,这才学起欲擒故纵那一套,哼,痴人说梦罢了!”
“殿下放心,九殿下再怎么学也学不来殿下的高贵大方,奴婢瞧着沈大人对殿下一往情深,再说沈大人向来厌恶九殿下,就算一时被她骗了,只要见了殿下您,定然能分出高下来。”宫女奉承道。
楚然长舒了一口气,“罢了,若不是当年宴会上她的小丑作态,也就衬不出本宫的得体来,衡哥也不会对我情根深种,本宫倒该谢谢她呢!”
芳妃朝四周看了看,对楚然道:“行了,收收你的脾气,这儿不是咱们宫里,哪能随你放肆。等沈衡来了,你可要好好跟他说,我瞧着这小子的心思有点动摇了,你若是不想被许给宁家,可得把他抓牢了。”
楚然点头,“母亲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芳妃估摸着沈衡该到了,决定回避,临走又嘱咐了楚然两句,这才离开。
躲在树后的沈衡如遭重创,气得浑身发抖,左手死死抓着树干才稳住身形。
楚然在人后,竟然是如此作为。楚岚是她的妹妹,她竟一口一个“贱人”叫得这般顺嘴,平日里会用怎样的字眼辱骂楚岚,沈衡简直想都不敢想。
沈衡又朝楚然的方向看了几眼,确认站在那里,做出一副黯然神情不住张望的正是楚然,那个人前稳重得体处事周到的楚然,那个文采斐然和他诗词相和的楚然。
对了,诗!
楚然方才说有一封信被楚岚截到,是什么信,为什么楚岚从没提起?那信的内容听起来似乎颇为不堪,楚然为何要写这样一封信?
沈衡越想心里越起疑,恨不得马上冲到楚然身边问个明白,但沈衡一向冷静谨慎,他深知此时若是冲动,未必能得到他想知道的事实。
必须徐徐图之,沈衡心里盘算了一会儿,打定了主意,这才从树后悄悄走出,绕了几步上了石径,装作刚刚走来的样子。
“衡哥!”楚然看到沈衡,轻轻叫了一声,声音里都是委屈。
“殿下久等了,在下有事耽搁了。”沈衡走到离楚然还有两步的距离停下了。
“是什么事,可要紧么?”楚然心里明白,嘴上却故意问道。
沈衡摇摇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已经处理完了。不知殿下因何召臣来此?”
知道沈衡在刻意隐瞒,楚然心里不满,但还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走过去拉着沈衡的衣袖,轻声道:“衡哥,今日的事,我真的不知,你不要怪我。”
沈衡摇头道:“此事公主也是无辜,臣又怎么会生气呢。”
“衡哥,今天我被岚妹妹欺负,你为何不替我说话?”楚然咬咬牙,还是不甘心的问了。
沈衡听了眉头一皱,道:“殿下虽是无心之失,但也不能迁怒他人,今天的事,和九殿下有什么关系?”
听到沈衡这么说,楚然眼里顿时涌出泪来,哽咽着问道:“衡哥说得对,都怪我自己,明明是我自己愚钝犯了大错,还不思悔改,竟然只想到若不是岚妹妹多问了一句,我也不会被皇祖母责罚。”
楚然一边说,一边偷偷去看沈衡的反应,若是平时,沈衡听了自己这番话,定然会心疼自己,同时联想到是楚岚在陷害自己。
不过今天,沈衡却好像没听懂一般,淡淡说了一句。
“殿下知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