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谁啊!怎么不看着点!”
宁飒心里着急,推门的动作有些大,一下子碰到了正在经过的人身上。
被碰到的是个女子。
宁飒刚想道歉,但看清了门外人后,不但没道歉,还跟着喊了一句,“谁啊,走路不长眼,净往人门上撞!”
门外站着的是几个世家的小姐,看见了宁飒,还有站在她身后的楚岚,为首的一个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小疯子和九殿下啊,难怪冒冒失失的,没有规矩!”
“你说谁疯子!”宁飒刚要发火,被楚岚拉住了。
为首的贵女似乎没感受到宁飒的怒气,转而对楚岚笑道:“公主殿下今天怎么有空出宫了?许是宫里太闷不好玩?哦,对,我想起来了!”她突然一抚掌,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宫里可没有沈衡沈大人,所以公主才呆不住,一个劲儿地往外跑,是不是?”
邺国马上定天下,这几个贵女的家族,都是跟着先帝南征北战血里火里趟过来的,是皇帝倚仗的肱骨。平日里皇帝对这几个家族的老臣都尊敬有加,这些家的世子贵女们,从小都和皇子公主长在一处,没规矩惯了。
这些贵女们一向看不上楚岚,认为楚岚除了一张脸,哪里有半点公主的样子,连个普通富贵人家的闺秀都比不上。在她们看来,沈衡看上谁,都不可能看上楚岚。
沈衡担着邺国第一公子的名头,才华横溢,相貌又是极英俊,不知是多少少女的梦中常客。这些贵女都抱着能嫁给沈衡的幻想,因此一个个都对整日霸占着沈衡的楚岚怀有敌意。
果不其然,为首的这个刚一说完,身后的几个女孩就发出低低的笑声,丝毫不觉得她这样是不懂规矩。
“你们!胡说八道!沈衡就算看不上楚岚,你以为就能看上你们吗?也不回家拿镜子照照,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的,还个个心胸狭窄装腔作势,谁娶了你们啊,那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宁飒气得发疯,张嘴骂了回去。
楚岚在后面听着,心里一阵阵好笑,这个宁飒,维护朋友是真,只不过实在气昏了头,把楚岚也给搁进去了。
“哼,我早就听说了,人家沈大人看上了三公主,那才是个公主的做派,哪像她,哪里有半分公主的样子?”为首的还在和宁飒对骂,但这一句,楚岚听进去了。
楚岚看了看为首的女孩,依稀记得她好像姓王,是御史王家的女儿。
“王小姐的意思是,我不是公主?”楚岚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小姐,“我不是我父皇的女儿,那我是谁家的女儿啊?”
此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王小姐冷汗直流,小姑娘间吵闹两句本是常事,就算楚岚告到皇帝面前,皇帝也会顾及老臣,不做计较。可是楚岚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说她在质疑皇族血统的纯正。
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
“你……你别胡搅蛮缠,我才不是这个意思!”王小姐嘴硬,可气势早就灭得一干二净了。
楚岚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提醒你,御史一职,行的是督察检评之事,官员的升迁甚至生死,可就在御史们的一句话上,所以一定要三思后言,言必有物。若是做不到这一点,我看这御史一职,也就不用干了。”
面对楚岚直接的威胁,王小姐终于坚持不住,两腿一软就要瘫倒,幸亏被同伴扶住。
“九殿下,王小姐胡言了几句,我替她赔个不是,您又何苦吓唬她呢?”此话一出,方才还被吓得战战兢兢的贵女们,似乎又活了过来,低声抱怨着楚岚小心眼。
楚岚环视了一下她们,突然嫣然一笑,“姐姐们觉得是我小题大做了?”
看着那些愤愤不平的脸,楚岚轻启朱唇,问了一句话。
“你们在看我笑话的时候,在私下咒骂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可曾伤害过你们中的某个人?”
楚岚问的直接,有两三个女孩听完后低下了头。
“不错,我是喜欢沈衡,从我四岁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喜欢他,喜欢了十二年,我人生唯一的心愿就是成为他的妻子。为了这个愿望,我一直在努力。我得了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送给他;我翻遍了京城所有的铺子,就是为了找一本他提起过的字帖;我为了在上元节那天送他一个荷包,跟宫里的绣娘学了整整半年,不眠不休的绣了五十个出来给他挑选,五十个,你们谁能做到?”
楚岚的质问掷地有声,“你们一个个都说喜欢他,也不过是嘴上说说心里想想,最多就是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希望能在宴席上被他看见罢了。你们有谁像我一般坦诚用心,没有!那你们有什么资格评价我?”
楚岚泛出一个冷笑,“起码我敢说,我也敢做,我对得起自己!你们呢?不过是不付出又不想别人得到的小气鬼!”
一番话说得众贵女羞愧不已,还有一个不服气的,躲在人后高声问道:“你是够用心了,可是沈衡还是不喜欢你,难道你就不觉得丢人么?”
楚岚听了,低头不语,就在众人以为她哑口无言的时候,楚岚突然抬起头来,脸上是坚定的神情,“我为什么觉得丢人?普天之下最不该觉得羞愧的便是喜欢二字,我喜欢他,这是我的自由,没有半点可羞愧的地方!”
“不过,”楚岚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唯一觉得惭愧的,是我明明早就知道他的心意,却还是执迷不悟,痴心妄想,甚至无视他的想法,任性妄为。是我错了,错在不该早点清醒。”
再也没有人说话,却偶尔能听到一两声抽泣的声音,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都是怀春的年纪,哪里会不懂得求而不得的酸楚。楚岚再怎么肆意妄为,细想之下,也是因着对沈衡太过炽烈的爱意,她爱得越深越多,沈衡的拒绝对她来说就越刻骨越痛苦。想到这些,贵女们开始有些可怜起楚岚来。
“九殿下,你也不要太过难过,我们,我们也不是故意取笑你的。”有人出声劝道。
听到劝解,楚岚笑得轻松了些,“姐姐们不必挂怀,我楚岚,已经和沈大人,没有关系了。”此刻楚岚的声音无比平静,但有心之人还是能从中听出一丝酸楚。
“九殿下何苦……”
“当初我当着朝中大臣的面问沈衡为何还不娶我,今日便当着各位姐姐的面,也请各位姐姐给我做个见证,我楚岚,从此不再痴恋沈衡,以往种种,犹如昨日死罢!”
说完,楚岚拉着宁飒,不顾所有愣在原地的贵女,头也不回地走了。
“九殿下她说的,是真的吗?”过了好久,才有人回神,小声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看上去像是真的,以她的性子,说了多半就是了。”
“也挺可怜的,这得伤得多深,才在这么多人面前不顾身份的说这些啊。”
“沈大人也真是的,不喜欢就好好说嘛,何苦伤她呢。”
贵女们小声议论了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没想到,这个九公主,如此刚烈坦荡。”
隔壁的雅间里,此刻坐着两个人,方才门口的吵闹,这两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我说沈持坚,这个九公主,明明是个妙人儿啊,怎么就不入你的眼呢?”一个面如冠玉,眼角含情的公子,摇着折扇,冲着对座的人笑道。
他对面的,正是方才一幕被频繁提起的主人公,沈衡。
“羽张不要取笑在下,什么妙人儿,不过是个冤家罢了。”沈衡自嘲地说道。
“冤家?沈大人,冤家这词,可不是轻易能用的呦。”白面公子笑道。
沈衡目光微闪,抬手饮空杯中的余酒,“宁翊,莫要玩笑”
和沈衡对饮的,正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宁飒的亲哥哥,世子宁翊。
宁翊也饮了口酒,夸张地叹道:“可怜啊,可怜!”
沈衡不解,“可怜什么,谁可怜?”
宁翊手摇玉扇,无不懊悔地说:“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了,天下第一可怜人。”
沈衡被他说蒙了,“堂堂世子,你可怜什么?”
宁翊摇头,“可怜我从小就被送到属地求学,虽然听过这九公主的艳名,却始终不得一见,今日听她一番高谈阔论,实在是有趣得很,这样的人物我竟没有结交到,你说我是不是顶顶可怜?”
沈衡听完,非但没有觉得好笑,目光陡然变得深沉,宁翊虽然人不在京城,可他浪荡公子的名声早就人尽皆知了。走马斗鸡,眠花宿柳,这位公子哥身体力行的解释了什么叫纨绔。
等他一回京,更是在少女们中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见识了沈衡的英俊无匹,宁翊的魅惑之美便显得异常新鲜。
宁翊虽然名声不咋么样,但一张脸长得太过诱惑,尤其一双凤眼,简直比女人还要勾魂。多少少女甚至甘愿用一生来换宁公子的一次回眸。在少女们的旖旎春梦中,宁翊是唯一一个可以和沈衡分庭抗礼的。
在女人的事上,宁翊从没有失过手,所以当他说想结交楚岚时,沈衡突然感到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