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灵芸走到曲折的廊檐下,用力抹去眼角的泪水,今天还真是个摆满餐具的日子,她不但忘了要找姗姗有什么事情,还被沙子迷了眼睛。厨房里的气氛也是怪怪的,难道是他们误会了什么?她好像听到皇甫清阳和什么公主的事情,难道……
她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这件事情的头绪,就被另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拉到了偏厅。夏灵芸的出现让原本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华衣美服一下子站了起来,挪动莲步走到夏灵芸面前,抬起芊芊玉手摩挲着她白皙的脸颊,语气平静却能令人起一身起皮疙瘩:“清阳的眼光果然不错,好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只是自古红颜多薄命,不知你的命是否也如纸般一撕就碎。”
“我不否认我美,但是也不承认红颜多薄命。据我所知,那些长命百岁的红颜女子也有的是,这寿命和美貌不可一概而论。”夏灵芸盈盈双眸不卑不亢,嘴角凝聚着善意的笑容,“刚才奴婢斗胆了,看您的衣装,想必您就是信阳公主——二爷的心上人吧?”
信阳公主放下了芊芊玉手,憋了半天,终究装不下去了,不顾仪态哈哈大笑起来:“清阳哥哥,你说的果然没错,这位姐姐的胆子可真大,还是头一次有人和本宫这样子说话,没有丝毫怯色。”
甜腻的笑声让夏灵芸的脑筋一下子就搭在了一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公主难道不是听到了府内的闲言碎语来兴师问罪的?这影视剧、小说里不都是这样演、这样写的吗?亦或者是眼前这位公主不喜用常规出牌,有意要乱了这一局棋迷惑她的眼睛吗?
种种臆测都在皇甫清阳出现的那一刹那被打破,他眯起一双狐狸眼,伸出手来,从信阳公主手中拿过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腰佩:“愿赌服输,公主可莫要将此仇铭记在心。”
“你这样说岂不是生分了,这赌局可是我自己要开的。想我堂堂一国公主,肚量岂是那么小的。”信阳公主丝毫不心疼这腰佩,她将视线转向夏灵芸,从腕上褪下了褐色的手镯,递到夏灵芸面前,“这是本宫十六岁生辰时,母妃赠予的礼物之一,今日就转赠于你,希望你能好好珍惜这难得一见的玉镯,如果有人敢欺负你,就是不给本宫面子。”
夏灵芸虽然气愤皇甫清阳会拿自己开玩笑,还是这种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玩笑,但是看着眼前女子清澄的眼神,立即浇灭了心中燃气的火团,她没有婉拒地双手接过手镯:“奴婢谢公主赏赐,此玉镯如此珍贵,奴婢一定好好保管它。”
信阳公主满意地颔首微笑,转头看向皇甫清阳:“这天也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清阳哥哥,你可别忘了你我二人之间的约定。”她挪动莲步朝门口走去,和夏灵芸擦身而过之时在她耳边悄悄说道,“这将军府不像表面上的波涛暗涌,若要保住性命,你可要小心一个人。”
夏灵芸耳畔回荡着那颇有深意的提醒,看来这将军府果然不是那么好混的,它如同一汪结了薄冰的大海,每走出的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若是不小心踩碎了一块冰,那后果可是无法预料的。
“哎!你这小脑瓜子又在思考些什么呢?”皇甫清阳看着夏灵芸呆若木鸡的萌样,顿时一切烦恼一扫而空,绷紧的神经一下子轻松了下来,他拿过玉镯温柔地套到夏灵芸凝脂般的手腕上。
夕阳的余晖照耀在两人的脸颊上,让进来的某人看得恼火起来:“你们俩这是在干嘛!夏灵芸,我让你买的东西你放在哪儿了?”
一声怒吼让夏灵芸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将她的思绪全都拉了回来,迅速收回了自己微颤的手,一股凉意吹向她的脖子,让人感到不寒而栗:“那个……我……我忘了。”
“忘了?”皇甫炎磊的鹰眸中充满阴翳,皮笑肉不笑的冷哼着,“脑袋长在你身上,天知道你是真忘了,还是故作健忘。清阳,信阳公主大驾光临,你为何不好好招待公主?反倒在此和一个婢子在此浓情蜜意。这个玉镯的还真是不错,不过你别忘了身份,就算你穿上了锦衣华服,却依旧是将军府的奴才,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要不然就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皇甫清阳张合嘴唇,还没等他说出事情原委,皇甫炎磊已拂袖离去。听到身旁细微的抽泣声,皇甫清阳急忙转身,看到的却是梨花带雨的面容,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他知道大哥的话是伤到了夏灵芸的心,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唯有用袖管默默无语地擦拭她眼角的泪痕,有了这个蓝颜知己在她身边安慰她,她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只是这心中的委屈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平复下来的。
此刻的偏厅安静的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夏灵芸再一次感受到有知己的感觉是有多么的好,可以在心情失落时陪伴自己。
时间仿佛捏在手中的细沙般,一点点流逝。暮色降临,夏灵芸这才修补好一颗碎裂的心,她眨巴着还未干透的睫毛,露出了战斗十足的笑容,在今后的日子里她一定要用行动证明自己不是一个任人使唤的奴才那么简单。
“清阳,谢谢你在我失落的时候陪伴着我。”夏灵芸从袖管中掏出一个如意结放入皇甫清阳宽大的手掌中,嫣然一笑后转身离去。
直到窈窕倩影从眼前消失,皇甫清阳的视线这才移回到手掌中的如意结上,心头一热,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火花,此时的他这才下定了一个决心——不管将来他和夏灵芸能否能结为连理,他也一定要好好守护她,只为一个情字。他小心翼翼地将如意结放到香囊中,挂在胸口、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二弟,你的私事做完了,是否该开始公事了?”
阴阳怪气的声音让皇甫清阳的心猛地一抽,一抬头便看到一双阴鸷的剑眸,强忍着内心的骇怕:“大……大哥,我办事你放心,人选我已经安排好了。”
皇甫炎磊冷哼一声,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碎棋子拍在桌子上:“那个人已经等不急要行动了,择日不如撞日,这件事情明日就开始办吧。”
“这……时间会不会太紧了?”
“怎么?你不都已经安排好了吗?难道说,你这几天光顾着谈情说爱,把正事忘了,所以这才说几句好话敷衍我吗?”
皇甫炎磊眼中寒光一闪,万箭齐发射向皇甫清阳,让他心中寒冷倍增,脚上抹油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皇甫炎磊坐在椅子上,额上青筋爆出,原以为将夏灵芸放在自己身边,可以多多少少看出一些破绽,猜透她的身份,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让他更加头疼不已,或许应该再想一个招来整治下她了。
“大爷,请用茶。”
甜糯的声音让皇甫炎磊抬起眼皮,那双白皙手上的伤疤让他心中一颤,想起了许多过往的事情。他深深吁出一口气,努力压抑心中悲恸的感情:“霓裳,你先去歇息吧。”
霓裳是个八面玲珑的丫鬟,她一看到皇甫炎磊面如沉痛之色,立刻明白了一些事情,悄然不语的离开了偏厅。那双柔荑却在那一刻握成了拳,咬紧牙关隐忍着酸涩的泪水,不让它们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皇甫炎磊冷静片刻,这才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走到花园中,挺拔的身姿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单薄。他兜了半天,来到了一座假山前面,触动了隐秘的开关,一座地下密室赫然出现在眼前。他吹亮火折子,鼓足了勇气,才敢踏出勇敢的第一步,长着薄茧的双手拨去沾满灰尘的蜘蛛网,越往下走他的双脚就越重,那双原本稳握兵器杀敌的手也在此刻颤抖不已。当他走到底端,看到悬挂在墙上发黄的画像时,再也忍不住内心悲沧,泪如泉涌的呜咽了起来,脑海中划过种种往事,全是她天真无邪的笑容。
耳边响起细微的响声,皇甫炎磊立刻绷起了所有的神经,吹灭火折子后抽出腰上的软剑,毫不留情地一个转身往前刺去。
“噗嗤……”是软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却让皇甫炎磊一愣,僵直着身子将软绵绵的身躯抱在怀中,那人手中的火折子滑落地上,一下子熄灭了。
“夏灵芸,怎么会是你?”低沉的嗓音流溢出薄唇,他沾满鲜血的手拿起火折子吹亮之后,大步走向他的主卧里,并唤来了皇帝御赐给将军府的大夫。
叶大夫什么血腥的场面都见到过,可是看到一个娇柔的女子身受剑伤,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心中责怪,这大将军怎么能对一个女子下得了那么重的手。如果是敌人的话,还情有可原,可这个女子他是见过的,传闻她是二爷的心上人。皇甫炎磊寒澈的双眸让叶大夫收回了脑中的无限幻想,让身边的青衣丫鬟替夏灵芸上药并包扎伤口。
“她什么时候能干活?”
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愧疚,这让赶来的皇甫清阳听到了,心里好不舒服,他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苻叔一个恳求的眼神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