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华宫地宫
所谓地宫其实并非在地下，而是建筑在凌华峰之巅，用来囚禁罪大恶极之人的。
想不到有一天却成了一向以宫规自律，更以天下正道为任的戒律阁长老，陆伯渊的囚笼。
说来当真是讽刺。
“陆师伯。”
上官云湛的声音攸然响起，让垂丧望天的陆伯渊，眼神陡然一亮。
猛然回身，就看到了一身寻常百姓衣衫在身，但是目光依旧自若的上官云湛。
“云湛……”陆伯渊不敢相信，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他，不自觉中轻喃出了声，径直称呼起他的名讳。
忽的又感觉不妥，立刻面色一整，拱手沉声道：“宫上！”
许久未见，陆伯渊的须发花白不少，人也很憔悴，看起来老了很多。
但是见到了上官云湛，所有的颓靡之态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尽他所能的神采如昨。
上官云湛知道，两个人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所以没有再向前一步。
只是轻声说：“陆师伯快请起。”
陆伯渊依言起身，脸上镇定得没有一丝的慌乱，好像两个人只是在孤芳殿相谈，而非处在囹圄之中。
“这里根本就困不住你，为何不离开？”上官云湛看着这从小对他便极为严厉的老人，心底淌过一丝不忍。
陆伯渊竟然笑了一下，好像上官云湛凌华宫后，就未曾见过他笑。
不是怒目圆睁就是阴着脸的陆师伯，原来也是会笑的。
“我在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而且很多年前我曾答应过的师尊，要守在凌华宫。也答应过你师尊永远辅佐你，做你的后盾。所以我是不会走的。”
上官云湛默默了一瞬，又说：“云澈他没有为难陆师伯吧？”
陆伯渊苦笑道：“那个傻孩子，倒是没有刻意为难我。不过是废了我的灵脉而已……我知道不是他的主意，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都是华清寻的意思，他怕我联合起正道讨伐云澈。”
陆伯渊说到这，叹了口气，继续道：
“他们实在是太不了解你了，所以才有这样的担忧。你不是一个为了一己之私，就会随意挑起杀戮争端的一个人。如果不是九皇子与华清寻参与其中，云澈被利用。我想你早就迫不及待的，将这凌华宫的重担交付于现在的云澈了，我说的对吧？”
闻听陆伯渊灵脉被毁，上官云湛惊怒得眉心紧蹙。可是见陆伯渊却是一副已然不甚在意的样子。
一宫长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修为更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结果却被生生毁了去。
心知陆师伯已经在极力掩饰，内心深处的无助与苦楚。自己应该理解并，且接受他的苦心。
思及此，收整心绪的上官云湛淡然的笑了笑，悠然说道：
“所以陆师伯就是因为太了解我，才不认同师尊将尊上之位传给我的，对吧？”
陆伯渊无奈的轻笑：“你这个孩子啊，有的时候真是让人才不透。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啊，正道百家之首的位置他不稀罕。
皇权龙位他也不在意。
上官云湛想了想，忽然笑了，说：“以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除了师尊交与我的凌华宫。再也想不到人生在世，到底还有什么是我想要追寻的。”
“不过我现在明白了，也拥有了。所以我回来是要找云澈将事情说清楚，并且还正道一个清净的。”
陆伯渊望着他的脸，有一瞬间的忡怔。这样的表情在很多年前他是见过的，就在师尊江云庭的脸上。
“看来，有些事情该发生还是发生了。”陆伯渊喃喃的低叹道。
“洛可可那丫头倒是与当年的净若有些相像。都是纯净的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只是千万不要再被人利用了。”
上官云湛虽然未将话说出来，但是陆伯渊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
上官云湛从未想过隐瞒，又说：“陆师伯放心，师尊的教诲云湛一直铭记。云湛会在事情解决之后带着可可归隐，去到一个没有人知道凌华宫，五大世家的地方隐居。那个时候如果陆师伯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离开。”
陆伯渊连连摆手，说道：“算了吧，那个洛可可也就你受得了。我一把年纪了还要跟她斗智斗勇，不是祸害我的灵药就是偷摘我的灵草。不了不了。”
想到这一老一少在一起，说不定日子会真的过不下去，上官云湛忍不住又是一阵失笑。
陆伯渊看着这年轻人多此毫不掩饰的露出愉悦之态，又回想起从前的上官云湛可不是这样的。
多数都是跟他师尊穆云谏那般，不苟言笑的样子。
心头一阵感慨，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活着吧。
“卿歌是跟着你一起回来的？”陆伯渊忽然问。
“是，她说要先去和云澈谈谈。”上官云湛又说：“卿歌是个知道分寸的，不会冒进。正好也可以拖住云澈，给我们多一些时间。”
陆伯渊点头，肃然道：“你可想好接下来要如何了么？”
上官云湛回道：“云湛先来见陆师伯，也是想要和您商量一下我的计划。因为牵扯到宫中至宝，所以还需要您的允许。”
“哼，现在你才来要老夫的允许？早在那丫头进了孤芳殿没几天，你不就已经做了决定么？”陆伯渊佯装生气道。
上官云湛的脸上一阵发热，虽然知道师伯是故意的，可还是有一点点的尴尬。
“陆师伯，师尊在世的时候曾告诫过我。‘降魔杵’虽然可以给我保管，但是若要动用一定要先得到您的允许才行。”
陆伯渊拿眼睛瞟了他一眼，只觉得这小子从前总是冷冰冰的，现在倒好像学会了撒娇。
不用说，一定是洛可可那丫头教的。
简直是误人子弟。
清了清嗓子，忽略掉那股不自在的情绪。
陆伯渊又问：“继舟可知晓了么？”
事关重大，更关乎生死，上官云湛沉默了一下，才抬眸看向陆伯渊说：
“其实，是继舟传来消息要行此法的。”
陆伯渊稍稍一愣，随后叹道：“看来，事情果真比我预想的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