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却忽然狂风四起,毫不诡异的天气。
眼见大雨滂沱,妄念不用召唤自动幻做一把油纸伞,撑在了两个人的头顶。
洛可可偷偷咂舌 ,暗道:还挺有灵性的嘛!
如玉珠般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又急又密的‘嗒嗒’声。
混着由远而近的一队脚步声响,显得气氛愈加紧张。
清一色的白色软靴轻衫,是凌华宫特有的弟子常服。
为首的肤色微黑,身材魁梧,眼如铜铃。
身后的则是一身材颀长,肤净面白的青年男子。
上官云湛虽然知道眼前的景象,都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但是能够再一次见到师尊穆云谏,心里还是忍不住的一阵激动。
“那个黑脸的,看着好像黑包公师祖诶!”洛可可惊疑的说道。
上官云湛这一次没有怪罪她的出言不逊,只是淡声回道:“正是陆师伯与我的师尊。”
洛可可听他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伤感,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这样脸上带着不忍和难过的师尊,她看了也觉得心里闷闷的。
于是转移话题道:“原来可可的正牌儿师祖长得这么帅啊!跟师尊一样都是美男子。”
听她故作语气轻松的这么一句话,上官云湛的那缕感伤也不由渐渐的淡化开去。
笑着暼了她一眼:“背后议论长辈有违宫规。”
洛可可见师尊笑了,心里微微一松,做了个鬼脸狡辩道:“我这是当面夸赞师尊师祖,不算背后议论。”
上官云湛又是一笑,不置可否。
却听那边已经有人开始说话了。
“弟子陆伯渊求见师尊!”
还别说,年轻的陆伯渊虽然还是很黑,但是外形很是俊朗。
绝对不像现在这样小腹微突,凶神恶煞的样子。
陆伯渊与穆云谏师兄弟两个人,站在雨幕中朝着已经烧毁的重霜殿,双双跪了下去。
不同于面色激动的陆伯渊,穆云谏只是闷着头跪在那儿,一句话都没有说。
“师尊,弟子等求见师尊,请师尊见见我们吧!”
一头磕在被暴雨浸泡的地面,再抬头时年轻的陆伯渊满脸都是泥水。
若是平时洛可可见了这画面早就要笑起来了。
可是看着他们狼狈的淋在倾盆大雨之中,洛可可只是心头微酸。
自言自语道:“他们做什么啊。”
上官云湛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事件继续发生。
师兄弟两人身后十几名弟子齐齐跪在那儿,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除了还在不断磕头的陆伯渊。
“师弟,你也说句话,也劝劝师尊啊!”
铁面汉子陆伯渊竟然红了眼眶,见师尊久久不肯现身,故而转身询向穆云谏。
穆云谏轻轻抬头,眸子里是经年不动的平静。
与上官云湛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原以为师尊眼中的死寂,是在接任了凌华宫后,渐渐积累的孤独。
却不知沉如万年积雪的孤傲,竟是从年轻时便有了的?
陆伯渊见穆云谏仍然无动于衷,不由得乱了脾气的低吼:
“穆云谏你倒是说句话呀,怎么?就因为师尊传位给了你,坐稳了宫上之位,你就不管师尊的死活了么?”
陆伯渊的额头因为连续且又蛮力的磕在石阶上,而渗出血来,被雨水冲刷漫在了脸上。
此刻又表情狰狞的质问穆云谏。
显得他更为可怖。
穆云谏淡漠的抬头,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师兄,又转向面目全非的重霜殿大门。
终于轻轻开口:“师尊不肯见我们,或许是好事。”
“你在说什么废话?”陆伯渊不明就里,一掌推过去穆云谏没有躲,直接歪在了一边。
好在陆伯渊莽撞虽然莽撞,但还是知道分寸的。
只是依然怒道:“不过是错手杀了皇室的一个郡主而已,有什么咱们合宫一起面对罢了,难不成还怕了姓萧的不成?”
“师兄!”穆云谏脸色微白,出声叫了他一句却又说不下去了。
如果只是简单的错手杀人的过错,别说只是一位皇室郡主,就算是公主,凌华宫也不会如这般的人人自危。
世间万事皆有解,唯有情字最困人。
于是,穆云谏又黯然的说了句:“师尊,是被困住了。”
“困住了?”陆伯渊抬眼望了望已经夷为平地的重霜殿,虎眉一皱:
“这殿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能困得住师尊,不让他出来的?”
穆云谏苦笑的摇头:“能困住人心的,只有自己。”
陆伯渊又是一愣,随后不耐的猛的站起身叫道:
“别以为师尊说你悟性高,你就拿来跟我打哑谜,我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思悟道。”
“师兄……”穆云谏深知自己这个师兄向来鲁莽,生怕真的会不管不顾的冲进去。
果然,陆伯渊又扬声道:“我今天就要进去亲自见见师尊,看有谁能困得住师尊,不让他出来!”
说罢抬腿就向殿中走去,穆云谏正要劝他回来,就听一阵熟悉的声音自殿内传了出来。
语气中除了一如既往的温柔,还有更多的是无奈和坦然的情绪。
江云庭身上穿着的,仍然是往昔的白色衣袍。袍袖与衣角皆绣着素莲花纹,那是凌华宫弟子身份的象征。
自废墟中缓步走来,因为手中持着一柄白色的油纸伞,所以雨水没有淋湿他衣衫半点。
依旧衣袂翩然,仪态端方。
“师尊!”
“师尊……”
穆云谏率先跪拜在地,陆伯渊则是回了神后,才慌忙跪倒在地。
而身后那些个宫中弟子则是偷眼望了望身侧的其他人,随后才齐声喊道:“参见江宫上。”
江宫上,而非宫上。
因为就在前一天,江云庭杀了自己的未婚妻后,又放火烧了重霜殿。
同时又用本门传音之法,宣称将宫上之位传于弟子穆云谏……
江云庭淡然而笑,恍若未闻。
穆云谏也终于有了表情,只是紧紧的抿着唇,目光带有担忧的望着他。
陆伯渊听了却如同天边暴起的惊雷,冲那群低垂着脑袋的弟子吼道:“什么江宫上,师尊还在呢!”
凌华宫的规矩,代代内定弟子自宫上魂归九天之后,继为新主。
可是,两代宫上都在,倒是难为了他们。
江云庭倒是不以为意,浅浅而笑:“罢了,我本就该是个已死之人,与他们何干?”
“师尊!”
这一次率先开口的是穆云谏,只见他脖颈间的经络微微凸起,眼眸中的情绪复杂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