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夜色如旧。
好像这里的时间已经永远的，停留在了这一刻。
重霜殿位于凌华峰峰巅之处，依峭壁而建，常年云雾缭绕。
现在却是处处看得清晰，就连悬崖下的湍急山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更别说徒身一人站在悬崖边的，那个让他找得心焦的小小身影了。
“可可，还不快给本尊过来。”上官云湛纵身飞下妄念，却没有将它收起来，而是握在了手里。
停在洛可可身后的不远处，却不再敢多靠近她一步。
因为眼前的洛可可周身分明透露着不同寻常。
她太安静了，安静到根本就不像她。
一袭淡紫色的衣裙在崖边愈烈的晚风中翩然而动，头顶上的小包子因为没有了素玉莲花簪的加持，而松散开来。
长发临风而乱，倒是添了些许凄迷之美。
上官云湛的声音并没有令她立即回身，她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脚下的深渊，任他的语气再严厉，也没有一丝的回应。
“本尊在问你话！”
气氛诡异，眼前的人也诡异。
上官云湛即使看得出也不能够打草惊蛇，怕会伤了她。
“本尊？”她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了，默默地在嘴边念着这两个字，而后缓缓回身。
迎向他清冽的目光，她的身子不由一震。
“师尊，师尊真的是你。”洛可可眼睛里的光芒热切又真实，充满了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激动处甚至还流下了热泪来！
晶莹剔透的泪珠轻柔而下，笑靥也逐渐盛开。
上官云湛目光微动，袖中双拳紧握又怕惊动了她。
只是声音平稳的说：“是本尊，你快过来，崖边危险。”
洛可可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用力的点头后果然向前迈了过来。
可也只是迈了一步而已，就再也不肯向前走了。
上官云湛心头的那股不安令他眉头再一次的蹙起，语调又尽量的控制了一些。
“可可别闹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去？”洛可可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显出了一片哀伤。
那是他在她的脸上从未见过的神色，哀婉又倔强。
“你说过的，我们从来就没有过去，又能回到哪里去呢？”洛可可站在那儿泪水涟涟，伤心到不能自已的地步。
上官云湛不由上前一步，急声道：“洛可可你给我醒一醒，莫要被邪物迷了心智。”
“邪物？”洛可可听了这两个字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又突然的吃吃笑了起来。
“怨不得，原来在师尊的心里，我只不过是一个邪物罢了。”
她又苦苦一笑，继续说：“一个不配得到师尊的爱的邪物而已。”
“醒醒吧，她不是你。而我也不是江云庭师祖，一切与她无关。”
上官云湛看着眼前已经被净若控制的洛可可，又说：
“如果你觉得是凌华宫，是师祖有负于你，本尊愿意与你当面清算一番。不过这个小丫头身上没有半点的修为道法，前辈还是莫要为难她的好。”
上官云湛打定了主意先将她稳住，待洛可可安全了再做打算。
或者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带着可可离开这个由她掌控的空间。
可是他有一点低估了净若，那就是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的心思杂念在她的面前，都如清透的水面，让她了若指掌。
“咯咯咯咯……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洛可可忽然一改刚刚的凄迷之态，扬眉笑着向他看去，又说：“别忘了这是我的地方，只要我不肯，你们任何人插翅都逃不出这里。”
明明是洛可可的脸，此刻却大逆不道的称呼上官云湛为‘小子’。
这让他如何不恼，不过细想之下，如果净若没有被逐出师门的话，论辈分叫她一声师叔是不为过的。
想到这里，他开始在心里安抚自己暂且忍忍。
“我二人无意闯进这里，还请恕罪。望前辈准许我们立即离开。”
净若看似闲闲，却将上官云湛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个遍。
唇角微微勾起，眼眸微眯说道：“你称江云庭师祖？又自称本尊！”
“正是，本尊凌华宫宫上上官云湛。”上官云湛朗声拱手，凛然而道。
净若微微一笑，默不作声的只是看他。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眉毛眼睛鼻子，一寸也不肯错过。
“真像，你和他真的很像。”
这种近乎痴迷的眼神，又是以洛可可的眼中望过来，上官云湛又是不耐烦又是尴尬。
竟一时无话可说。
良久，净若很满意的又是一笑：“这丫头是你的徒弟？”
上官云湛的心头一跳，不过很快的回了句：
“权宜而已，师伯掌管戒律阁以及遵照先师遗命辅佐与我，故而不得不遵从。”
“你师伯？可是陆伯渊么？”净若秀眉一挑，脱口问道。
“正是。”
净若冷冷一笑，嘲道：“还是那么的爱多管闲事，讨人厌。”
上官云湛悬着的心稍稍一放，庆幸她此时只管暗自回忆曾经的同门，暂时的放过勘探他话中的真伪。
“你这小徒弟不知好歹，伤了我的爱宠，说吧你要如何赔我？”净若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看着他。
爱宠？那只大老鼠？
“前辈的宠物伤人性命，为祸百姓。我不认为有哪里需要抱歉的。而且倘若我等出去再见了它，也定是要将其除之而后快的。”
上官云湛这番话说的正气凌然，连净若都不免愣了一下。
净若再次冷笑，轻轻开口：
“好啊，不愧是凌华宫的人，天生的刚正不阿。也好，你若非杀那畜生不可我也由着你，那就留下你这小徒弟给我解闷儿吧……正好这小丫头长得水灵灵的，我看着也喜欢。”
净若抬手仔细的查看着洛可可的手指，一直到手腕，慢条斯理的又说：
“细皮嫩肉的，吃起来想必也不难吃。”
“放了她。”上官云湛烦透了这样没有意义的对峙。
于是声音冷硬中不带一点犹豫。
“咯咯，怎么？着急了？不是说她是你心不甘情不愿收下的么？”净若的一双脚踩在悬崖边边上，扬着眉毛，声音愉悦的看着他。
“我帮你处理了她，你不谢我，倒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可见你是在撒谎！”
净若的目光一凛，接着说：“还是说你跟江云庭一样，都是口是心非，虚情假意的伪君子……”
“不许你侮辱本尊师祖。”
上官云湛沉着眸子看她：“看在你也算是前辈的份上，本尊一再忍让，如若再出言不逊，休怪本尊无理了。”
妄念剑剑锋萦绕的湛蓝剑芒渐渐势强，净若勾唇一笑：“想不到凌华宫竟是一代胜过一代，也不枉他誓死守着，不肯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