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衣衫褴褛,长发遮面,没有了筋肉的手脚在原处空荡荡,晃悠悠。
依然全身湿淋淋的没有一处是干的,水滴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好像永远都流不完一样……
“既然所有人都在,不如把话讲清楚,你究竟是谁!”
上官云湛好像都不急着解救,那想把自己掐死的浦笙,态度淡然的让人费解。
连刚刚赶过来的星阑见了都有些着急。
它听懂了,半空中幽幽转身面朝着上官云湛,好像在仔细的打量着他。
这个时候浦笙突然放开手,放了自己一马,跌在那儿伏地大口的喘息着。
“浦笙,浦笙……”
吴静宛终于醒过神来,跌跌撞撞扑向浦笙,哭喊着自己的丈夫。
这样一幕显然惊动了它,只见它快速的又将身子转了回去。
湿淋淋的长发下没有眼珠的眼眶,紧紧的盯着那跪伏在地上的夫妻俩。
上官云湛一直留意着它,更是在研究它的情绪。
吴静宛抱着浦笙泪眼婆娑,浦笙半昏迷中轻轻睁眼,脸色慢慢的终于有所缓和。
“我,我没事。静宛……你别哭!”浦笙笑容艰难,只想让妻子放心。
不过是最寻常的,夫妻两个人的对话。
那怨灵见了却似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突的仰天一声怒吼,院中顿时阴风大作。
院中挂着的灯笼尽数熄灭,就连屋内的烛火灯台也全都灭了,世界仿佛在一瞬间进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宫上,怎么办?怨气突然大增,再不制止它,恐怕会伤人的。”星阑执剑急声问道。
就刚刚上官云湛的表现来看,星阑也有点迷惑了,所以才出声提醒。
怨灵仰天怒吼,声音嘶哑难听中带着无尽的怨愤与暴戾。
“静宛,静宛你进去,快进去。”
浦笙像是突然拿定了什么主意一般,一把拉过妻子向屋内推搡,眼中尽是急迫与慎重的又说:
“记着,午间我给你的东西,你一定要保存好,千万不可以离开你半步知道吗?”
吴静宛坚定的摇头,即使泪流满面也倔强的不肯撒开拉着丈夫的手。
“不,要活咱们夫妻一起活。要死就死在一起,没了你,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吴静宛绝望中带着悲戚,说的话却也是事实。
父亲已经离世,她身体又不好,府中日渐萧条已不复往夕。
如果连浦笙这个唯一的亲人也不在了,那么这个世间岂不是只剩下她一个孤零零的了么!
人在绝境中往往会被激发出无穷的潜力,比如勇气,比如拼死一试的决心。
突的,吴静宛似乎无所畏惧一般的霍然起身。
冲着飘在半空的怨灵大声怒道: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浦笙究竟做过什么伤害过你的事情。如今既然我与浦笙已经结为夫妻,自然就会与他共同面对。想要索命复仇你就尽管来吧,我们夫妻一心绝不退缩。”
吴静宛纤瘦的身子在旋起的阴风中,显得更为单薄孱弱,可是眼神却尤为坚定。
上官云湛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还是没有想要插手的打算。
星阑却目露钦佩的握紧了手中的剑。
怨灵似因为吴静宛的一番话呆了一呆,夜空中的冷冽阴风渐渐的,也跟着收敛了不少。
随着它缓缓落地,虚虚的飘在地面上,吴静宛面上仍然没有惧色。
面对这个当初只是遥遥一见的恐怖的东西,她一定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竟然可以直面的与它对视。
一阵风刮过,恰好将遮着它脸的长发吹了开去。
吴静宛在惊吓之余不由得倒退了一步,险些摔下去。
又因为不想在它面前露怯,故而生生的逼自己镇定下来。
面部的皮肉早就腐烂得看不出五官的轮廓,不过从额头斜至下巴。一道深入白骨,似刀斧钝器造成的伤痕依旧清晰可见。
眼眶里空洞洞的没有眼珠,导致它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茫然。
没有了一半嘴唇的嘴巴轻轻的合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任由水滴从头上一直滴到脸上,再顺着下巴滑落到地上……
没有筋肉连接的手腕骨暴露在外,轻轻的抬起指向吴静宛。
许是怕会吓到她,所以它的动作很轻,也很慢。
但是吴静宛还是忍不住的后退了一步。
直到那露着白骨的手掌心里,一片红色的叶子轻飘飘的从骨缝间,缓缓的飘落在地上。
吴静宛才蓦的止住了轻颤的身子。
红叶,这红叶是洛城城外独有的一种矮木。
其树干粗壮却长不了太高,即使是多年的老树,也只是树干越来越粗,叶子的颜色愈发深红。
又因为红叶在夏日里尤为醒目,尤盛天边晚霞,于是也被称为红霞木。
传说曾有云游的散仙路过此地,见这红叶叶片犹如天上的火红云霞,心中喜爱。
便折了红叶提诗其上,赠与爱侣。
所以洛城直到现在,也有青年男女互赠红叶表达爱意的风俗。
“你究竟是谁?”
吴静宛不知道怎么的,望着地上那片字迹斑驳的红叶,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甚至更敢于与那怨灵没有眼珠子的眼眶对视。
它似乎迟疑了一下,但是最后还是缓慢的张开了剩下一半嘴唇的嘴巴,露出仅剩下舌根的口腔。
吴静宛生生的吸了口凉气,脚下几乎不稳。
它僵在半空的手臂慌乱的动了动,看那身形似乎是想要去扶她一般。
可是最后它还是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是合上吓到她的嘴巴,继续用那茫然的眼眶看着她。
“你究竟是谁?”吴静宛的心由一点一点开始,到最后猛烈的跳动。
同时心里有一个声音也在告诉她,眼前这面目全非的人到底是谁。
“不,不会的……”
吴静宛脸色煞白,恍惚的回头看着身后的浦笙。
几乎哀求一般的想要得到答案。
“浦笙,他是谁?他是谁啊?”
而浦笙目光沉静的呆立在那儿,紧紧抿着嘴唇不肯说一句话。
“浦笙,他……”
心里的那个声音折磨得吴静宛几欲崩溃。
可是怎么可能,浦笙就在她的眼前,那个人怎么会是?
“吴小姐不必惊慌疑惑,不如我们请老夫人过来,想必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了。”上官云湛轻声道。
吴静宛一怔,就连那怨灵的身子也是微微一震。
随后似摇了摇还在滴水的脑袋,垂下头低低的呜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