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阑出去没多久，又一阵脚步声轻缓而至。
凌华宫中女弟子不多，所以暮云谷的那些个女修，一直是由云卿歌在招待。
所以连日来都不得空。
如今听了上官云湛要去西甿，再顾不得多日来的身心疲倦，赶来这孤芳殿。
“既然师兄主意已定，卿歌愿与师兄一同前往。”
云卿歌步子都还没有迈进来，声音已经先到了。
上官云湛抬头看向门口，几日不见，云卿歌的确憔悴了不少。
“胡闹，我又不是去游历。”
上官云湛起身，整理起刚看完的古籍民典，又说：“我走之后宫内大小事务还要你多加劳神。陆师伯被我气的不轻，你也要多照看一些，帮我说几句好话。”
他嘴角微扬的想起跟陆伯渊争执的场面，两个字，痛快。
“对了，还有我那徒弟。”说到洛可可，上官云湛还是有点不放心。
转过身来叮嘱道：“那丫头鬼灵精怪的，我不在少不得又跟云澈惹出什么祸来。多教教她，总会教好的。”
云卿歌颇感诧异的问道：“师兄不打算带洛姑娘一同下山吗？”
“带她做什么？捣乱吗？”上官云湛不以为意道。
云卿歌目光微沉，在她印象里师兄向来沉默居多，就算不得已要在人前发言，那神态脸色也不会有多和缓。
可现在……
不过才几日不见，师兄整个人都有些不太一样了。
是因为那个小丫头吗？
“师兄，卿歌有一事不明，也不知道该不该向师兄问明。”云卿歌的表情有点严肃，还有一些忐忑。
“问啊，咱们师兄妹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上官云湛整理好书籍，反身坐了回去：“坐下说吧。”
云卿歌报以勉强一笑，这才落座在他身侧。
“怎么了？”
云卿歌见他目光沉静的看着自己，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了。
但最后，还是开了口：“师兄为何一定要留下洛姑娘？徒增你与陆师伯的嫌隙，值得吗？”
上官云湛一怔，许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
目光淡淡落在她的脸上，才低声说道：“卿歌，我原以为你会理解我。”
云卿歌心头一动，看向他的目光疑惑更深。
上官云湛轻笑的摇头：“你我二人都是师尊他老人家在外游历之时，拾回凌华宫的。师尊宠爱你如同亲生骨肉，对我更是有栽培器重之恩。”
说起离世不久的师尊，云卿歌不禁红了眼眶。
上官云湛又说：
“那日你我在山下碰到危难中的可可，除了觉得她不似寻常落魄女子那般。更多的是在她身上，我竟没有缘由的，想到师尊带我上山那时候的情形。”
“收她为徒是为了跟陆师伯赌气，也是为了留她在身边，追查她是不是跟西甿有所关联。”
上官云湛一顿，又说：“更是不想将师尊待我的那份恩情，随着年深日久，而渐渐消散……”
“收下她是希望自己能够跟师尊那样，育徒向道，造福一方百姓。”上官云湛说完这些话，目光磊落的看向了云卿歌。
而云卿歌却有些不知所措的，将目光躲了开去，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
心中暗自懊悔，终究是自己错怪了师兄。
“可是洛姑娘终究是女孩子，你们师徒日夜在孤芳殿相对，我怕……”
“女孩子？”上官云湛冷呵呵一笑，也终于懂了云卿歌的来意。
“我从未因为她是女子，而对她另眼相看，在我看来她与星阑云澈没什么不同，都是孩子罢了。她也称我为父亲来表示对我的尊敬，这就是我跟她的相处方式。”
“父亲？”云卿歌惊愕住了。
上官云湛想起来，就觉得生气：“对，父亲。而且还是终身为父那种。”
云卿歌不觉好笑的，笑出声来：“这个丫头确实有趣得紧。”
“所以你们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我一心只有凌华宫，只有师尊交于我的匡扶正道，绝无其他。现在可以收回那些个担忧了么？”
云卿歌没有收回的笑容僵在脸上，上官云湛恍若未见，只是自顾自的起身道：
“没事的话师妹先回去歇着吧，看你脸色不太好，可能这些日子真的累着了，早些回去好好休息。”
这一夜的孤芳殿，着实有些热闹了。
云卿歌离开之后，上官云湛怎么样也睡不安稳，满脑子都是她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个小丫头的到来，确实为这孤芳殿平添了一丝生气。
只是被卿歌想成那般不堪，上官云湛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干脆起身在床上打起坐来，以此来平复乱糟糟的心绪。
月已西沉，忽然刮起了一阵风……
上官云湛端坐入定之中，忽然眉峰一凛。
一阵微不可察的脚步声，渐渐贴近。
书房的门被刻意放轻动作的拉开，紧接着就是衣袍摩擦在一起的沙沙声。
从动作声音判断，这个人很是熟悉孤芳殿的书房，更知道在白玉屏风后面，就是主人家的休息之所。
所以从进门开始，那人便是紧贴着另一侧的墙壁，如同壁虎一般的缓缓挪行……
上官云湛嘴角微弯，来人的呼吸与脚步他都太熟悉不过了。
只是这三更半夜的，那丫头不睡觉跑书房来做什么？
还是……
还是他遗漏了什么没有发现，她就是有目的的来凌华宫，现在得到自己的信任，所以开始有所动作了？
想到这儿，上官云湛心里不禁下沉，手也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
回神细听，那丫头的确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而且嘴里还直念叨：“会放在哪儿呢？平时看师尊天天在这儿看书，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藏在这里……再找找！”
这个贼当的还自言自语，一看就没有什么经验。
上官云湛起身踱步，来到白玉屏风跟前儿，为免打草惊蛇没有再向前去。
而是将眼睛贴在屏风的镂空处暗暗观察，这一看不要紧，上官云湛差点直接挥掌冲出去。
只见一个直立行走的人形妖怪，在书架前努力的翻找。
妖怪全身布满水草一般的丝状物，随着动作轻轻飘动。黑乎乎的，一直垂到膝弯处。
“咦，这是什么？算盘？不像。”那怪物摇头晃脑的嘀咕道：“好像是计时器。”
把东西放好，怪物继续翻找。
上官云湛拧眉，定了定神。
要不是这个怪物身上，穿着的是本宫弟子的衣服，他一定先拿下它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