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哐当”一声,佩刀被人用力扔向地面。随之?而来的,是膝盖重重磕向地板的的响声。

用力之?狠,额头与地表衔接处甚至溢出?了?一小滩血水。

黑衣男子以如此卑微而屈辱的姿势叩首,但从身侧看,他的表情却半点没有埋怨和不甘。

李公公背着?手抬眼,背对着?那人,去看墙上的壁画。不过显而易见的,他的心思也未放在上面,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紧接着?,便又是熟悉地尖锐嗓音,但这次,却并未如以往一样嘶哑:“阿肆啊……”

地上跪拜的正是阿肆,他风尘仆仆,甚至没来得及洗去脸颊上的污垢与血迹。也许他并未心存欺瞒,直接朝着?李公公的居所赶来。

而在他身边的佩刀,刀鞘之?上也依旧残留了?尚未干涸的血迹,显而易见的,阿肆曾经与人经历过一场恶战。

他将嘴唇濡湿,难捱地咽了?口唾沫:“义父。”

就连付嘉宁都只能猜出?阿肆与李公公是上下属的关系,可他今日这一声称谓,却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许久未听到这个称呼,李公公似乎也有些?动容,他终于舍得转身,将目光放在下方叩拜的少年身上,瞳色深不见底,外人一向分不清他的想法。

他慢吞吞地蹲坐下去,用自己那双衰老?干燥的手,抚过阿肆的头顶,这场景就像是一位老?父亲在哄自己的儿子。

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他甚至还挂着?笑,李公公自然已经清楚阿肆以一己之?力除去他的手下,那些?愚蠢又自傲的家伙不可能是这人的对手。

于是他诱哄着?,好像只是单纯的疑惑:“告诉我,你为何要这么做?是他们欺负你了?吗?”

“……”头上诡异地触感尚未消失,阿肆克制住由内而外,从脚底上升的寒气,他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打了?个寒战。

六月的天气,虽不至于像前些?月那般冷热交织,北齐已入了?夏,温度就慢慢升高。可就是在这个关头,阿肆却因为面前人近似“亲昵”的动作,恐惧得四肢发软。

阿肆的嗓子似乎干涩了?一瞬,再次艰难开口时带着?细密尖锐的疼痛,他的声音从没有这样嘶哑过:“回义父,今日三皇子巡游,所带下属不多,而裘一莽撞,在大?街上便试图行?刺,不仅让百姓惧怕,也坏了?义父的计划。”

话里的裘一,便是今日拦住摄政王马车的黑衣人首领。不过现?在,他的鲜血已经被浇灌在了?阿肆的佩刀之?上。

阿肆的额头紧贴地面,眼珠子因为大?脑不停运转而伴随转动,他有些?焦躁,担心李公公识破他显然的谎话,但又不得不尝试将谎言圆好。

“裘一一向不遵安排,此番行?径打草惊蛇,三皇子此后必有防备,他,该杀。属下救人之?动机,便希望三皇子能信任于我,就算浅薄,来日也必有大?用。”

他的解释落尽,但空气却突然沉默下来。阿肆额间的汗水顺着?脸颊低落至手旁,打湿了?他的鬓发。

也许过了?一炷香之?久,也许不过短短几秒。这诡异的寂静折磨人的神经,阿肆跪趴着?,也不敢抬头见对方的神色。如同凌迟一般,等待挖心掏肺。

“起来吧,义父信你。”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刻,李公公却突然出?了?声。他的声音平静异常,大?概是真的相信了?少年的说?辞。这句话将怀疑彻底撇去,阿肆总算勉强放下心。

可下一秒,就又重新?将心脏提起。

“你也莫要恃宠而骄,如若不然,那女牢头的颅首,就只能送到你的膳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