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将食案收归膳堂,已过晌午,早晨一众官员早已离开天牢。今日新皇心情不错,也没去找封离的茬儿,付嘉宁松了口气。

距离休沐还需几日,天牢事务繁杂,难以脱身,可三日之期一晃而过,她有些担心时间问题。

巡逻的时候千万百计想溜,可是阿肆在身边,她又不敢直接早退。一路无言,连阿肆都瞧出了她不在状态,思前想后,也只有一个法子。

“阿肆,老大升上侍郎,应当不会再管天牢内务,不如我们今天去采买一番?”借着采买的由头,付嘉宁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开口,实则心虚得很,生怕对方瞧出她的心思。

倒不是不能将三殿下的嘱托告诉阿肆,而是此时牵连甚广,保密为第一,如若当真陷入不妙境地,还能盼着他来救命。

付嘉宁小算盘打得极好,阿肆虽然猜不到她的小心思,但多少也琢磨出了些什么,任由她打着马虎眼:“你就是想偷懒是吧?”

假笑一声,她上前揪住阿肆的衣袖,伪装出确实想外出的模样,可怜巴巴地望着,讨好着:“去嘛,反正有其他人守着,少了咱俩不会出大事的。”

按照常理,升了官儿的牢头,确实不必再做巡逻这等差事,只是拿了俸禄,面上就理应做得更好,至少在大人物监察之时,千万不能出差错。

将采买念头在脑海中过滤,这阵子遇到的糟心事确实不少,休息的念头生出来,也无可厚非。再说了,虽然付嘉宁事事均听从他的,两人的官职可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不需被事事约束。

这样想着,阿肆点点头,算作答应了,不过他话风一转:“不过待会上了街,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最近有些大乱子,劫狱之事完毕,作为当事者,难免不会被人盯上,虽不至于当街行凶,但小心点总是好的。

付嘉宁连忙答应了,挽住阿肆的胳膊,引着人向前走,心道真上了街,若是被人潮冲散,可就不关她的事儿咯。

阿肆的年纪比之小上几岁,脸又长得着实嫩,看上去就似纨绔公子,这一高一矮穿上常服上街,活脱脱一对富家姐弟。

说好了是采买,付嘉宁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东瞧瞧西看看,看上去当真是外出采办的。有了第一次上街的经历,这回的阿肆倒没有上次那样激动了,不过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碰上些什么泥塑,也得上手摸一番。

“卖酥油饼嘞!”同街的大爷奋力地吆喝,香油炸出的味道让人垂涎三尺,金黄的色彩跟第一次吃时差别不大。

回忆起吃到嘴里的感觉,阿肆悄悄咽了口唾沫,手指着这方向:“我要吃那个,你给我买。”

大爷乐呵呵一笑,一手用铲摊饼,一边问道:“来几个呀?”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身边有任何人的回应,阿肆奇怪地转过身,这才发现,哪里还有付嘉宁的影子!

……

好在事先打听到了左丞的居所,丞相府修葺得十分朴素,跟皇宫的辉煌截然不同,一眼看上去,除了门口处两尊石狮,恐怕再无值钱之物。

门口也挺冷清,付嘉宁走上前去,捞住门环敲了两声。不多时,大门就被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由内拉开,发现门外站着个陌生人,先是愣了一愣,才开口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随了主子的性子,左丞相府的下人们并没有恃宠而骄,哪怕同外人说话,都客气而温柔。

电视剧里小厮作怪的案例过多,付嘉宁还以为自己会被直接赶出去,倒是没想到对方如此温和,她哑了一阵,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您好,请问左丞大人可在家?”

那小厮放下手中的扫帚,拱手拜了个礼,恭顺道:“姑娘来得不巧,左丞自早晨出门还没回府。若是有要紧事,小的可以代为传达。”

扑了个空,付嘉宁有些萎靡,但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可是三殿下交代的事得当面说,于是她婉拒了小厮的好意,多问了一嘴:“谢谢了,不过能告诉我左丞一般会去哪里吗?”

“皇宫,深林,国子监,刑部,丞相去的地方太多,小的并不是很清楚。”地址过于宽泛,寻找起来要费一番功夫,付嘉宁有些失落,正准备告退,却听见对方继续,“不过小的听左丞最近常言大理寺卿,也可能会去往那处。”

大理寺!

付嘉宁眼神一亮。

没错了。要想帮封离翻案,可不就得去大理寺吗?皇上下了诏令,要左丞,刑部与大理寺共监此案,天牢归属刑部,不太可能多扯上联系,可独立的大理寺一向秉公执法,说不定会给三殿下平反呢!

付嘉宁喜笑颜开,也朝着对面做礼:“多谢。”

她坐上采买的马车,向着大理寺的方向前进,完全忘记被丢在街上的阿肆,胜利就在眼前。

*

牌匾高挂,金色烫底,黑色填充,显得肃穆异常。门口左右石柱上悬着的诗句,彰显公正无私。还未进入,便倍感压力,天秤两端衡量善与恶,大理寺则是最好的审理机构。

付嘉宁下了马车,提着裙摆匆匆小跑上前,还未靠近就被人拦住:“今日休沐,不受理案情。”

司阍一只手支在身前,致使进退两难,付嘉宁无奈得很,只好拱拱手:“这位大哥,我不是来报案的,麻烦您让我进去吧。”

好话说尽,也不曾见对方有半分动容,这大理寺当真铁面无私,是丁点情分都不讲的。

付嘉宁抬眼往门内张望片刻,抿住唇瓣,突然灵光一闪,从怀中摸出了些银两,作势塞入那男子的手中:“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就让我进去吧。”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司阍见状脸色大变,将银两扔回给她,付嘉宁慌张接住,就听那人鄙夷的声音:“姑娘请回吧,这里是大理寺,可不吃你们贵人那一套。”

付嘉宁一手捧着银两,满脸的窘迫,当时只是突然想到这方法,司阍若是收了贿赂,也能好说话些,她怎么就忘了此处可是不徇私情的大理寺啊。

她能等,可三殿下等不了。三日之期已过三分之一,但讯息却还没成功传递,难免更为焦急了些:“大哥,求求你了,我是来找左丞的,你就让我进去吧。”

好话说尽,那司阍正准备上手推攘,忽而大门洞开,从中率先走出个黑衣男子。

见此情形,不免诧异道:“小宁?”

付嘉宁循声望去,竟然看见了朝鹤的身影,她借势从司阍阻拦的手臂中挣脱,也不管对方为何会出现在此,挥了挥手,很是热情:“老大!”

司阍拜了个礼:“见过侍郎。”

朝鹤挥挥手,便让他先行退下了。转过身看向一身常服的女牢头,眼底混是玩味:“这时间你不应在巡逻?”

“呃……”付嘉宁转了转眼珠子,飞快旋转大脑,妄想找出个完美托词,她尴尬又不失礼貌道,“我这……我跟阿肆出来采买呢。”

理直气壮,振振有词,若是旁人听了不定得相信。可朝鹤是个人精,这人到底有没有说谎他一看便知,上下打量一阵,直直将付嘉宁一身看出了鸡皮疙瘩,才皮笑肉不笑着:“我可是听到了你刚才说要找左丞。”

付嘉宁背脊生凉,面前这人可不是一直宠着她的阿肆,虽然关系不算疏远,但总归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匆忙收起了脸上的假笑,不知该接什么话。

可朝鹤那话说完,竟也没再为难她,只扬扬手,示意她进去:“左丞在里边,找不见让人领便是。”

她大喜过望,连忙弯腰行礼:“谢谢老大。”

朝鹤的身影在转角消失,付嘉宁猛地松了口气,天知道她有多害怕对方,万一问上一嘴,你为何要来找左丞?她可不得把肚子里的墨水全部倒出来,才能补上这窟窿。

方才任凭好话说尽,也不动于山地司阍此刻站立在大门口,目不斜视。付嘉宁悄悄哼了一声,心说你阻拦我这么久,不也还是让本姑娘进去了吗。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那司阍也是个识人眼色的,帮她推开门,如此恭顺模样像是变了个人,甚至轻声询问:“可要小的领路?”

原本付嘉宁还有些生气,但此刻对方低眉顺眼,她看得格外解气,下颔一样,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极了小人得势,叫人看了好气又好笑:“走。”

不过说归说,笑归笑,她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根本目的,步伐加快了些,那司阍将她领至大厅前就不再前进了,只时候倒是恭敬地拜了个礼:“左丞跟大理寺卿有要事商议,姑娘可能稍等片刻,小的前去通报一声。”

付嘉宁点点头,随他去了,实则暗地打量这一方天地。翠绿环绕,青竹遍地,倒真有一番廉洁公道的正气。

不多时,就得到了允许,司阍帮忙推开了门,便做礼告退。门槛设得极高,付嘉宁提领住衣摆,小心地迈了过去,也未曾深入,就听见内室传来陌生男子低沉的嗓音。

“三殿下确有冤情,可现如今证据俱全,若想翻案,还缺少证人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