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料只能靠另一个黑料压下去。」
当时任谁也没想到,抄袭风波越演越烈。
虽然节目组很快地发出公告,表明了支持原创的立场,欢迎广大观众监督。
导师们也纷纷发V博表明这支作品绝非抄袭,按照业内通用的“八小节鉴定法则”,绝对没有雷同。
但营销号们继续不依不饶地揪着抄袭做文章,节目的关注度空前高涨。
选手们不仅被节目组勒令禁用手机,连宿舍WIFI都停用了,笔记本电脑也被没收,206宿舍就没再打过游戏,气氛沉闷了几天。
“小凡,下一次的舞台是合作表演,你们倆想好表演什么没?”
唐晓舟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褚余凡,又问了第八遍同样的问题。
褚余凡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
导演私下里找他聊过一次,说虽然他没抄袭,但是网上的争论太多,为了不影响节目播出,把他单独的舞台片段从播放平台下架了。
他当时沉默了很久,忍不住反驳道,“可是我没错,为什么?”
吴导叹了口气,“孩子,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对错,有时候让一步,海阔天空。”
褚余凡没见过大海,C市是个内陆城市,在未来,地球表面早就没有海洋的存在,只剩下了沙漠和陆地。
所以他搞不懂“海阔”到底是多阔,别人步步逼近,他就只能退到无处可退?
但看见吴导唉声叹气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给别人惹了麻烦,便不想再说了。
这事他也没告诉周思齐,怕周思齐一个冲动又去踹导演的门,他也不想给周思齐惹麻烦。
唐晓舟扭头,“思齐,你们表演啥?”
下一次的舞台,导师们定下一个主题,“唱跳”,其他几个组基本都按照男团的设定开始排舞,褚余凡他们这组只有两个选手,跳小天鹅都缺了倆,总不能跳华尔兹吧。
周思齐本来就头疼这个主题,但看见褚余凡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更不开心。
“褚余凡,跳舞你行吗?”
褚余凡的大眼睛转动了一下,“不行。”
“不是,你是试过了不行,还是没跳过?”周思齐打定主意要让褚余凡分分心,继续追问。
“不行。”
周思齐拿出了杀手锏,“你不进半决赛就没奖金!”
褚余凡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了下来,“那我试试。”
屋里的三人终于松了口气,能动就好。
周思齐和褚余凡走进舞蹈排练室,自己盘腿一坐,“你跳一段?”久违的笑容又出现在他脸上。
欣赏的目光在褚余凡身上打量一圈。
褚余凡的身形修长笔挺,跳舞应该会很好看。
教室里的灯闪了又暗,苟延残喘又再度亮起,褚余凡面无表情问他,“跳什么?”
周思齐抬头看了一眼空调出风口,哦哟,空调忘记开了,难怪小家伙脸色不好。
他跳起来,走去门口把空调打开,顺手打开了舞蹈室的电脑,“你听过哪首曲子,给你做背景音乐……”
他停了一下,电脑右下角跳出一个弹窗,“节目选手抄袭恶名…….”。
默默点了那个×,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问,“你学过跳舞没?”
幸亏整个节目拍摄都在封闭的场所里,半决赛前都不会接触到真实的观众,也不会直接面对舆论的压力。
褚余凡听见他这个问题摇了摇头,作为一个连电视都没怎么看过的未来人,也就是放学路上在小区广场上看大妈们跳过广场舞。
“呃。”周思齐忽然不知道继续,“要不这样,我们选一段音乐剧,表演型的?”
他在学校里表演过音乐话剧,小时候也练过街舞,舞蹈对他来说不难。
褚余凡乖巧地点头,他敏感地察觉到周思齐有点紧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希望他早点还钱?
周思齐想了想,从网上找了几个百老汇的音乐剧片段,下载到本地,然后把弹窗选项都关闭,才喊褚余凡过来。
褚余凡拖着步子慢慢走过去,靠在他肩膀旁边,头发已经又长了一些,微微挡住了眼睛,他向前微微倾过去,仔细看着电脑屏幕。
周思齐垂下眼,看着褚余凡专注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抄袭这件事不能由着继续发展下去了。」
他趁褚余凡看电脑,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教室。
“咚咚咚”,吴导拉开了门,“周思齐?有事吗?”
“吴导,我想问,如果这个时候有别的料爆出来,是不是可以解决目前的问题。”周思齐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明亮。
吴导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周思齐说得是网上有关抄袭的声音。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也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的热度太高,节目组把选手信息高度保密,除了播出片段,大家也没什么其他料好炒,营销号就像血吸虫一样,抓着这个黑料拼命炒作。
电视台已经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个别选手的名誉,也不是节目最关心的问题。
“周思齐,这事,节目组会想办法解决的,你们就专心录制节目就好。”
“可是你们没有解决。”周思齐笑眯眯地,眼底却毫无笑意,吴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节目组已经发了声明……”
“你们把褚余凡的舞台部分删除了。”周思齐一针见血。
就因为节目组删除了舞台,网上骂声更大了,觉得节目组是心虚。
“不是,有时候,退一步……”
“他没错,为什么要牺牲他?”
吴导傻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孩子逼问到哑口无言。
周思齐缓和了口气,“我只是想问,如果这时候爆出一些其他的料,是不是就可以转移网上的注意力,节目组也可以少被骂一些。”
吴导迟疑了一下,“你想爆别人什么料?”
之前孟宥哲的黑料就让节目组吃一壶了,现在再来个选手黑料,褚余凡可能会得救,节目组未必愿意再损失一名选手。
周思齐从容地笑了,“爆我的料。”
褚余凡一个人留在舞蹈训练室,周思齐说去买点夜宵,走了半天也不回来,他本想上网看一下网上的评论,最终还是忍住了。
之前那些网友的恶言评论确实让他的情绪沉到了谷底。周思齐告诉他,偶然当回鸵鸟也没有坏处。
但是鸵鸟是什么?他顺手点开浏览器界面,输入“鸵鸟”。
门口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周思齐端着一盒冒着热气的泡面走进来,“呃,小卖部没什么吃的了,要不你将就一下?”扬起了手里的两袋牛奶。
褚余凡笑了,接过牛奶,压在泡面盖子上,“我看完了,我觉得我都跳不了,怎么办。”
他眼里的星星又回来了,周思齐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心怦怦直跳。
为了掩饰,周思齐夸张地张大嘴,“你是想,让,我们组,团灭吗?”
褚余凡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尴尬地扯动了嘴角,“要不,我努力一下。”他不想自己那么早被淘汰出局。
他也说不清是因为债务纠缠,还是因为可以和周思齐像这样待在一起。
周思齐啧啧两声,背起圣经里的一段话,“明亮之星,早晨之子啊,你何竟从天坠落?”他原本在国外长大,在寄宿家庭里听了很多圣经故事,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了这一句。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起什么,拉起褚余凡走到隔壁的音乐教室,“你把之前那个旋律再弹一次。”
褚余凡不明所以,就按照他说的,在电子琴上重现了那段旋律。
这段旋律再一次击中了周思齐,他恍惚片刻,眼前浮起了一句话。
Lucifer,HowfallesttheefromtheHeaven.
路西法,你如此由苍穹而降。
周思齐猛一击掌,“我们就改编一下这段旋律,来演路西法的故事吧。”
曾经他以为那是天使降临人间,现在心情不一样,也听出了其他的意味。
不肯臣服而反抗的路西法,纵是和反叛者一起被投入深渊,消失了天使的荣耀光辉,仍然毫不后悔。
“宁在地狱称王,不在天堂为臣”。
对待这次的抄袭风波,反抗,才是对待网络暴力最好的回击。
「我陪你,一起对抗这个世界的恶意」。
深夜十一点,电视台的十三楼。
陈PD关了办公室的灯,刚走出办公室,接到了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
他在电梯间前站定,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我看了你们要发的稿,不行。”电话那边的声音儒雅,口气却很坚决。
“林总,现在网上的负面声音太厉害了,我怕这样节目会背着骂名,影响收视率。”
陈PD小心翼翼地说道。
吴导和他商量之后,他就让PR同事在一个小时里赶出一篇通稿,正打算夜里让营销号发出来,结果半路被投资方截了胡。
“不能爆周思齐的料,关于他的一切都不可以。“林沐川毫不犹豫。
“这,这是周思齐自己要爆的。”陈PD没辙了。
林沐川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消失了。
“喂,喂?”陈PD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赶紧又走进办公室,点亮了灯。
“我们会想办法压下褚余凡的网上新闻,但这一条通稿不能发,相关的工作人员,你要提醒他们删除文档!”林沐川匆匆挂了电话。
陈PD无语,周思齐自己爆的料,就是他在美国被茱莉亚音乐学院退学的事。
他说得很坦然,“反正我是退学了,理由你们随便编,怎么样有爆点,你们比较熟。”
节目组权衡了半天,顶尖音乐学院退学v.s抄袭丑闻,好像还是前者比较容易被观众原谅。
现在怎么办?投资方这是明示了,要保住周思齐,还有褚余凡吗???
陈PD满头汗,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喂,那篇稿不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