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牡丹却只是呆了一阵，然后目光重新聚焦。
她看着手里的茶：“谢谢。”
说实在的手心的疼痛才提醒了她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一巴掌，别说郑小翔想不到，卓牡丹也没想到。
挥出去的一瞬间，她大脑才反应过来。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如你所说，你是他姐姐，管教他，并没有什么错。”忽然谢词幽幽说道。
卓牡丹没做错，郑小翔刚才的言语，换了是任何一个人，都要给他一巴掌，遑论是卓牡丹。
他言语侮辱、不尊敬的人，正是他自己的姐姐。
卓牡丹的手指微微捏紧杯沿，“不。并不是这样。”
谢词也皱了皱眉，看着卓牡丹依然凝重的表情：“牡丹，其实你真的不必处处都责怪自己……”
卓牡丹轻轻说道：“因为其实我心里，也没拿他当弟弟。”
谢词顿住了。他有些愕然盯着卓牡丹。
卓牡丹脸色还是那样有点泛白，她可能并不是觉得冷，是身体血液凝固，情绪却静的可怕。
“至少我刚才打他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他是我弟弟。”
她的手快于大脑，那一巴掌，是真正由于愤怒。没有丝毫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她“弟弟”。
谢词目光微微闪动，想起郑小翔刚才说的那些话，真句句诛心，卓牡丹会愤怒实际上一点也不奇怪，根本就在情理之中。
“那也没关系。”谢词望着她。
卓牡丹目中微微有一丝意外，她看向谢词。
只听谢词说道：“因为这世上唯一对他有法律责任的，只有他父母。”
其他任何人，姐姐也好，弟弟也罢，不过都是一种称呼的关系，卓牡丹是不是把郑小翔当弟弟，一点也不重要，卓牡丹对他没有任何义务。
这点对谢词来说看的清，要知道，九岁离家，谢词已经在这社会上漂泊了十一年了。
什么人情冷暖，眼前的少年都早已见过了。
可卓牡丹没见过，也从来没这样体会过，谢词的话让她有种认知都刷新的感受。
从前在老家，每个人都把“亲戚是一家”“一定要互相帮衬”挂在嘴边，就算是一向溺爱卓牡丹的卓孟军，也会交代一句“如果以后可能的话，尽量还是多帮帮小翔，毕竟是你弟弟”这种话。
她更没有想到的，也许是一向温柔看起来对身边人都好的谢词，会有这么一面。
拎得清，撇的开。
但卓牡丹心里也涌现出一种陌生的感觉，似乎是……爽。
谢词观察入微，也倒了一杯茶端起来，以茶代酒，“来，干杯，庆祝你成年，牡丹。”
成年不仅是一种仪式，更不是单纯的年龄论，更是一种心灵上的进化。
卓牡丹就像是那棵最好的幼苗，需要精心培育，她就会长成所有森林里，最惊艳拔萃的那一棵树。
卓牡丹忍不住抬起杯子，和谢词碰了一下。
这一下，和刚才外面笨拙的碰杯不同，骨瓷清杯交错那一瞬间，像是真的有某种东西，不一样了。
夜幕降下来，十桃里外面的大厅里，果然如之前所料不差，一下就变成了灯红酒绿场所。白日里那一丝清净的风雅，变为了带着一丝魅惑的伊甸园。
陶欣悦看着楼梯上走下来的两个身影，眸中闪过意外。
她朝谢词和卓牡丹迎了过去，叫了一声：“阿词。”
谢词原本也是想跟陶欣悦打声招呼的，来时候一声招呼没打，走的时候总要有礼貌。
陶欣悦意外看着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目光扫过两人的脸，她还以为这俩孩子肯定会多留一会，竟然这么快情绪就平复了？而酒吧的热闹，才刚刚开始而已。
“欣悦姐，我们就不多留了。”谢词颔首说道。热闹，与他们没关系。带卓牡丹来十桃里喝酒，本意也不是为了热闹。
陶欣悦扫了扫谢词那张脸，终于是不动声色叹口气：“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不留你们了，有空，随时来我这里坐坐。里面的包厢我可以给你们留着。”
卓牡丹看着陶欣悦，给他们留包厢？这也太隆重了吧。
谢词却直接说道：“那就谢谢欣悦姐了。”
陶欣悦点点头，却还是亲自把两人送到了门口，谢词想用手机叫车，也被她阻止了。只见她朝酒吧外面招招手，很快一辆出租车就过来了。
“我们酒吧门口经常停着几辆出租车，都是为了接喝酒的客人，你们直接坐着回去吧。”
竟然还有这种便利。
卓牡丹先坐了进去，从车窗看到外面的陶欣悦，她竟然站在原地目送出租车离开。
这，这也太隆重了吧？
卓牡丹忍不住坐正位置。旁边谢词和出租司机报了地址，就微微后仰，坐到了卓牡丹身边。
“今天，总体还算开心吗？”谢词偏头问。
除去不愉快的插曲，今天卓牡丹心里对所谓酒吧庆祝之旅，是否觉得值得。
卓牡丹看着脸前谢词的脸，距离不到一掌，像是从来没这么近过，“酒很好喝，”她不由自主说道，那杯紫霞仙子够她记一辈子了，“环境也很好，而且，人也好。”
不管谢词还是陶欣悦，甚至那位调酒小哥，给卓牡丹留下的，都是美好。而人，其实才是所有说出的这些“好”里面，最关键的。
因为其他因素可以都没有，但人好，是至关重要的。
——
十桃里门口，陶欣悦确定看不见车了，明白他们已经走远了，才慢慢重新走进酒吧里。
调酒小哥正在吧台进行表演，一系列动作吸引的看客惊讶连连，这位小哥近几个月一直都是酒吧的人面招牌。
小唐走过去，他亲眼看到陶欣悦在门外站了半天，“陶姐。”
陶欣悦说道：“一会让人把最后那间包厢收拾一下，然后上锁，暂时就不要用那个包厢了。”
小唐早忍不住好奇心了：“陶姐，刚才那俩学生，怎么回事啊，难道是你的……亲戚？”
陶欣悦看了他一眼，那八卦心就差写在脸上了：“有些事不知道就别问，不过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如果你们看见刚才那个少年出现，记得一定要用最好的招待。不要怪我事先没有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