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做了一个旧梦。
比他小三岁的本家堂弟撞到了他的肩头,待看清他的脸时,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你叫甚尔吗?脸真美。”
来自十二岁小少年的夸赞,不夹杂成年人的污秽,只是单纯的欣赏。
“就选他了!”小直哉满脸欣喜,向他的仆从命令。
“这……少爷,老爷说要在您的堂‘姊妹’中选一个人服侍,这位是您的堂兄,恐怕不妥。”
“为什么不妥?男人就不可以服侍我吗?”直哉疑惑,“他可是这里最好看的人。”
仆从沉默。
可以是可以,但男性并不能替少爷生育出血统更纯净的禅院家人,那么“侍奉”就失去了本来的目的。
“我不管,我就要他!”小直哉大发少爷脾气,“没有比他好看的人,我干脆一个都不要!诶,甚尔哥哥,你怎么走啦……”
傍晚,禅院家主直毘人的寝房里,酒气逼人。
“哦?那混小子真是这么说的?”
“是,老爷。少爷执意要找一个比甚尔更漂亮的女孩。”
“哈哈哈哈,有趣。”直毘人大笑不止,“既然如此,若是甚尔的脸废了——或者干脆就没有这个人,那混小子岂不就没有借口拒绝别人了?”
“……老爷,您醉了。”
“我很清醒。也该给我那混小子一个教训了。”直毘人眼中带着寒冷的笑意,“没关系,堂兄子嗣众多,不会介意少一个零咒力的庶子。”
“看不见咒灵的人,被咒灵所害是件很正常的事。”他看着侍从,“你知道该怎么做。”
十五岁的禅院甚尔以为那日下午碰见本家嫡子的事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插曲,直到他半夜被人迷晕从床上拖起来。
藏在枕头下的刀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除此之外,静夜中悄无声息。
当本家的仆从们把他的手脚绑起来时,母亲的影子正映在窗前,如蜡像般一动不动。
后山有一处悬崖,崖底遍地都是禅院家捕获的咒灵,预备着需要时取一只出来,给嫡子练手,或是立功名。
禅院甚尔被推下山崖,砸落在咒灵群中。
那时的他完全看不到咒灵,更身无咒具可防身,而那些饥肠辘辘的怪物们却觊觎着他的血肉。
少年被啃得皮开肉绽,与此同时,迷药药效渐轻,手脚的绳索也被咬断。
生死之间,他第一次“看”到了咒灵。
那是一个个模糊的黑影,张开牙齿稀稀拉拉的血口,噬咬着他的肉|体。
天与咒缚剥夺了他的咒力,作为补偿,给了他一具可以承受各种殴打和凌|辱的强壮躯体。
那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但黎明时分,禅院甚尔爬上了悬崖。
他浑身浴血,在晨曦下红色的视野里,他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那是一个给予他这张脸的女人,全京都最美貌的艺伎,一个咒术界之外的普通人。
“……我活着。”禅院甚尔说。
他母亲细白软嫩的手擦掉他脸上的血污,讽刺的是,那些咒灵并未在他脸上留下明显的伤口。
他依旧有一张漂亮完美的脸——漂亮到致命的脸。
禅院甚尔很饿,他期盼着母亲从身后掏出一只饭团充饥。
却没想到,母亲掏出了一柄尖刀。
刺痛在他嘴角落下。
“对不起……对不起,娘只能这么做。对不起。”
他的梦里,有女人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