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柒被抓着手，掌心贴在荀勋的前额上。
怔怔贴了几秒后,她嗖地缩回了胳膊。
指尖略过男人过分高挺的鼻梁时,还不小心轻轻磕了一下。
他发没发烧她不知道。
反正她手心跟被烫到了一样热,还越来越热。
而且耳尖和脸好像也开始跟着烧了……
戚柒转身,躲开男人的盯视,一把捞过一张椅子来。
“头晕你就坐着吧！”
她有点手足无措，快速地眨了几下长睫毛,拿起咖啡机旁边的一只玻璃杯。
“站雪地里很美？”戚柒没好气小声嘟哝，更像是自言自语,“你以为你韩剧男主角啊，都三十多的人了……”
荀勋只听见最后一句。他紧了下唇角,即刻反驳：“我两个多月前才过的生日。”
“我没有三十很多。”
戚柒：“……”
戚柒回头看了男人一眼。那眼神，仿佛在怀疑他不是被烧傻了就是雪地里给冻呆了。
荀勋也从对方目光中读出了准确的讯息：
哦，知道了。
你这个三十岁零两个月的，老男人：）
老男人还想说什么,戚柒已经拿着杯子走了。
即热饮水机一秒出热水,戚柒把那杯接满热水的杯子放在男人面前，自己坐到另一张椅子上，跟他拉开不近不远的距离。
荀勋的眼睛一直追着她的一举一动。等那杯水放到自己面前时,他黑眸微动，再看她的目光瞬间深切柔和了许多。
男人伸出一只修长整洁的指,在冒热气的杯壁上轻轻划了划，动作和神情都轻松了不少，甚至还有点愉悦。视线看到桌上那盘没吃几口的沙拉时,他脸色又一沉。
“没吃午饭。”
不是问句，倒像是诘问的口吻。
荀勋起身走到不按时吃饭的人跟前，伸手拉她，“走，出去吃点好的。”
戚柒扭开身子，明显不愿意跟他走。
荀勋的那只手在空中悬了几秒，慢慢垂落。他坐回去，黑眸静默盯了她片刻，缓声开口。
“荀昱那边我已经说清楚了，他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说清楚大约是不够的。不过今早抽干荀昱名下一家公司的流动资金后，他这辈子应该不会想再出现在戚柒面前了。
“再选个时间，重办摄影展怎么样？场地和人员我亲自来安排。”荀勋顿了下，“我保证，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戚柒终于抬眸看男人。
“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她很低声道，“上次，你也是这么保证的。”
荀勋：“……”
荀勋无言，黑睫细密垂落，晦暗的神情有点苦涩，难掩失落。
他不是对她的回答失望。
她没有说错什么。
他是对他自己失望。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她这儿，他所有的运筹帷幄，他的胸有成竹，他的杀伐果决全都不见了。
喜欢她，是他迄今为止最想做好的一件事。
可这也是他做得最不好的一件事。
荀勋甚至觉得这比刚接班荀氏时还要艰难。
长这么大，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被挫败过……
正想开口，戚柒却抢先开口了。
“我这两天想了想。”
女人的声音很轻，荀勋却不自觉微眯了下眼。
他不喜欢她这个开场白，这不是个好兆头。
果然——
“以后除了工作，我们还是少接触比较好。”戚柒平静看着男人，“荀总，我觉得……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说完，其实心里小紧张了那么一下。
他很怕他霸总特质发作，当场拍桌给她来个什么“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都听我的！”
荀勋并没有。
他就那么坐在对面怔怔看着戚柒，长眼失了焦距一般，眸底没了光亮。
就在戚柒以为他在神游时，男人低低开口了。
“为什么？”
戚柒默了几秒，唇瓣微微努起来。
“因为我觉得很累。”
荀勋依然眼都不眨地看着她，睫毛很轻很快地抖了一下。
“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很累。”戚柒看着自己的膝盖，轻声继续，“我就是累得很。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块儿，我总觉得会多出很多麻烦问题……”
而我不想再麻烦。
以前的事情忘掉就忘掉了，反正之前那样也没什么好回忆的。
现在我就只想轻轻松松，漂漂亮亮地活着。
就想自私地，自己开心就好……
戚柒说得含糊，甚至有点词不达意，但荀勋却听明白了。
她说得没错。
他站的那个位置，他站在财富集中的那个顶点，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份重量，即便他不愿意，有时候也不可避免地，压到他身边的人身上。
那次截图抹黑她抄袭，其实就有人借着刚签下千盛的摄影师，击打千盛；荀昱这次闹场，更是和他脱不了关系。
是的。在他身边，的确会很累……
荀勋虚虚闭了下眼，抬眸重新看戚柒。
“可我做不到。”他简单明了地表明态度，“我没有办法放弃你。”
戚柒皱了下鼻头，正想说什么，男人紧接着又开口：
“戚柒，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对我意味着什么。
你是我长出的第一根反骨。是我第一次对他们公然说不，主动反抗的缘由。
我曾经认为你爱我，欣喜若狂；
我曾经误解你不爱我，又万念俱灰。
现在我终于发现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光亮不是假象。你不知道这种失而复得，对我来说有多宝贵。
只有面对你时我才会有心跳和心痛。
只有面对你时我才感觉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台赚钱的机器。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
“我不会放弃的。”荀勋定定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做不到。”
戚柒：“……”
戚柒直视他几秒，轻轻吸了一口气。
“荀勋。”她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你。”
荀勋跟被刺痛了一样，眸光轻跳。
他知道的。
以前跟他在一起，她也受到过他家里的诘难，也听过那些说她“心机有手段”的议论。但她并不在乎，也没有说过“麻烦”或者“累”。
可现在她却累了厌倦了，也不愿意承受那些了。
说白了，无非是不喜欢了。
他知道的。
但听她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无法抑制，很尖锐地疼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他看着戚柒，“但我不管。”
戚柒：“？”
这事儿还带这样赖皮的？
荀勋磁音开始沉哑，“我不管。”
他深切看她，喉尖很重地动了一下。
“我只知道我爱你。”
戚柒：“…………！”
妈的。
戚柒屏息，心里不自觉就骂出来。
她告诉自己这没啥啊，不就是被表个白么。
从小到大追她的人有好几车，各种各样的花式表白她也没少听啊。
可当男人深深看她，黑眸浓烈得像有一团燃烧的暗火，说“爱她”时表情都是紧绷决绝的，完全执拗，不管不顾——
她的心跳倏地就空了一拍。连指尖都忍不住微微轻颤……
见鬼了这是！
戚柒嚯地起身，不再，也不敢再看男人。
她偏开头偷偷吁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冷淡。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就这样。”戚柒转过身，“你找个时间，我们快点把手续走完，我也好清清楚楚，轻轻松松地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她背对着他嘀嘀咕咕，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已经起身，并且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她的身后。
“单身了我就可以继续谈恋爱了。这次我才不要管那么多，我就找个自己喜欢的，长得帅的，年轻的，能让我开开心心——啊！”
戚柒还没发表完对下一届男友的期许，她的上一届老公就突然从背后将她整个人抱住。
“你松手！”
“戚柒。”男人低低唤她。磁音刮过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带到鬓角和腮边。
他个子高，两条胳膊紧紧缠上她，轻易就将她禁锢在怀。他力气大得出奇，跟要把她融到自己身体里面一样。
他唇片贴着她侧脸，再开口时语气里竟然多了几分恳切和委屈的意味。
“戚柒，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明明是轻声气音，可每个字都在她心上炸下惊雷，炸得她脑中嗡地一声，后背都有点震麻了。
戚柒怔懵，男人从后面伸出一只手，轻轻转过她的下巴和她对视，就在他想欺身下倾时，门板咚咚响了两声，从外面被推开了。
“老师，有客人来——”
小助理戛然而止。
戚柒的目光越过尴尬无措的助理，看到他身后跟过来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
尽管帽檐压很低，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标志性的下巴——
言熙站在门口，目光探寻般在戚柒和荀勋之间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