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的呼吸陡然粗重了许多。
她一把拉住“凌娇娇”的手,扯着她匆匆快走两步,一起躲藏在讲台背后。
戚寒猛地抽回手,眉头紧皱。
他之前在末世位面离群索居了多年,暂时还没适应和其他人接触,尤其是异性。
即便在他还是人类的那些年,也没有过异性朋友,好友都是一群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臭弟弟。
少女琉璃般的深棕色瞳孔茫然了一瞬,倏然恢复清明。
“嗯?”凌娇娇愣愣地眨眼。
刚才她不是站在后门那儿吗?怎么忽然跑到讲台后面了?
是戚寒又上线了?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朝她伸来,紧紧捂住她下半张脸。
凌娇娇惊恐地瞪大双眼。
余光瞥见捂住她双唇的人是爱丽丝,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
她用眼神询问。
爱丽丝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朝走廊的方向指了指,凌娇娇这才意识到,有脚步声正向着这间教室靠近。
但怎么可能?
即便是周一到周五,同学们来博乐楼上课时也会尽量避开二楼东侧,因为这里代表着不祥。
怎么会有人这个时刻过来?
莫非……是和她们俩一样过来调查的?
脚步声逐渐近了。
习武之人向来耳聪目明。
凌娇娇能清晰地分辨出,那人在后门处停了下来。
或许是开着的门让他诧异了一瞬,TA慢了半拍才抬手摸上电灯开关。
啪。
白炽灯放射出刺眼的光,明晃晃悬在头顶,好似要照亮室内每一寸阴暗的角落。
躲藏着的两个小姑娘微微颤抖。
因为惊惧,但更因为愤慨。
这破灯是故意针对她们吗?
之前她们想用灯光驱散不知名的鬼怪,它却任性的不愿配合。现在她们企图掩藏自己,它又好死不死助攻了那刚来的神秘人。
爱丽丝忿忿握拳。
今晚回去就向爸爸告状,明儿一早换了它!
但问题来了,现在该怎么办?
要……出去吗?
那人似乎不惧光亮,应该不是鬼怪,只是普通人。
可先前爱丽丝下意识拉着凌娇娇藏了起来。
如果现在再假装无事发生地出去,会不会显得她们很奇怪?况且,即便是人类,就一定是好人吗?她们暂时还没能摆脱被亚伦支配的恐惧呢。
二人面面相觑,目露犹疑,谁都无法下定决心。
这时,那个后来的第三人先一步替她们做了决定。
TA再次迈开脚步。
笔直朝着讲台的方向而来。
凌娇娇心如擂鼓,校服下的后背无端起了薄薄一层白毛汗。不知是不是刚刚和戚寒交换回来,她现在不仅不能再次放他出来,甚至都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焦急中,她视线一转。
目光落在脚边的小一块陶瓷碎片上。
大概是之前那尊雕塑撞碎时,恰巧飞溅过来的。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凌娇娇用两指夹起碎片,微微朝远离神秘人的那边探出身。
“咻——”
碎片被她以内力弹射出去,“叮”一声撞上另一尊雕像。
哐。
哗啦。
又一尊雕像……扑街。
朝着讲台逼近的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教室的角落。原本好好的雕塑突兀地成了碎片,事前他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本该是让人细思极恐的事,这个男人却淡定得可怕。
“呵,倒是只聪明的小老鼠,居然还会声东击西。”他低沉的嗓音在教室内响起。
此时,凌娇娇已经抓住了他转头的机会,攥住爱丽丝的手臂,运起轻功,带着她从窗口飞身而下。
男人的声音让她身子微僵。
凌娇娇在空中偏过头,借着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看清了那人的侧脸。
莱恩?!
他们七班的学习委员?!
瞳孔骤然一缩,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好几副莱恩的画面。
初见时他热情的搭讪、发现楚夏尸体时他眼中闪过的微光、在男生寝室楼下看到的他面无表情的模样……
难不成和亚伦一样,他也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
来不及多想,凌娇娇带着小伙伴稳稳落地。
她们迅速藏身在教学楼的死角里,一动不敢动,不确定楼上的莱恩会不会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朝楼下看过来。
莱恩虽然没察觉到异常,直觉却觉得有些不对。
他三两步走到讲台上,探身朝讲桌里面看去——
没人?!
刚踏上二楼时,他明明听到教室里有动静。
而整间教室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有讲桌桌肚这个狭窄的空间啊?
难不成——
他双眼倏然睁大,迈开长腿跨到窗边,探出大半个身子朝楼下看去。
依然没人。
是他想多了?
如果教室里真是他猜测的那俩人,两个小姑娘根本不敢就这么从二楼跳下。即便她们敢,也很可能因为动作不规范把腿摔伤。
……所以人呢?!
莱恩双拳攥得死紧,眼底闪烁着阴鸷的微光,猛地转回身。
楼下,凌娇娇和爱丽丝静静等了片刻。
忽然,美术教室里传来几乎震耳欲聋的声响。
好似有人正疯狂地砸着肉眼可见的一切,那样的暴戾和凶残,她们只在R18的血腥电影里看过。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莱恩。”爱丽丝轻声咋舌。
凌娇娇却没回应她,只是忽然在墙角蹲下身,手指扒拉着几片泛黄的碎纸片。
“这是什么?”爱丽丝凑到她耳边。
凌娇娇将碎纸拼凑起来,悄声念出纸上隐隐约约的文字:“诊断证明……姓名:何少雨……诊断:脑器质性精神障碍……建议入院治疗……七角亭精神病医院……”
爱丽丝脸色陡然变得凝重,指着写着日期的纸片低声惊呼:“你看这个日期!正好是四年前!所以这位学姐——”
凌娇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先回去再说。”
趁着莱恩正专注于破坏艺术品,二人悄悄沿着墙根返回宿舍。
等在寝室里坐定,各自手捧一杯热奶茶后,她们终于能静下心讨论今天的收获。
“所以,那些发了疯的学姐学长们,退学后去了市郊的精神病院?”爱丽丝轻声问。
凌娇娇点头:“很有可能,至少那位叫‘何少雨’的学姐应该是。”
爱丽丝忽然面露惊恐:“我们两次听到的笑声会是她吗?”
凌娇娇用吸管戳着杯底的珍珠:“不能确定啊,除非我们去一趟精神病院,亲自见见她。”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们能见到人吗?”爱丽丝皱眉,“一般这种病人……应该只会允许家属探视吧?”
凌娇娇无奈耸肩:“先试试呗。实在不行,我带你从窗户飞进去?”
“哈哈哈哈,这个方法我喜欢!”
-
隔天早上。
两个小姑娘吃完早饭后,出发前往市郊的精神病院。
爱丽丝并不希望她俩“作死”的事情被父亲知晓,就没叫自家司机过来接送,而是用手机叫了辆出租车。
司机听凌娇娇报出目的地,登时瞠目结舌。
“去……七角亭?”师傅刷地转过半个身子,“小姑娘你确定?”
凌娇娇尴尬微笑:“当然。”
爱丽丝在一旁补充:“大叔你放心,我们不是去看病的,我们是去看个病人。”
司机没再说什么,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沉默地转回头按下计价器。
到达精神病院门口后,爱丽丝扫码支付,开门下车。
关门声才刚刚响起,出租车就如同离弦的利箭,转瞬间消失在二人眼前,只留下一长串尾气,证明它曾存在过。
“……至于这么夸张吗?”爱丽丝目瞪口呆,“我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凌娇娇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建筑。
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看起来破旧不堪。
泛黄的墙壁斑驳得如同干旱时龟裂的土地,写着“七角亭精神病医院”的红色招牌早已褪了色,不知是不是因为风雨的冲刷,每个字下面拖着一条长长的红色印记,像是它们流下的鲜血。
凌娇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惶恐。
“我们进去吧?”她偏头看了眼温和的暖阳,“趁着现在天色还早。”
爱丽丝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争取在天黑前离开这儿。”
俩人并肩走进医院大楼。
周身原本被朝阳映照得暖呼呼,一踏入室内,阴寒的凉气便瞬间袭来。
凌娇娇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捏住斜挎包的肩带,手指骨微微泛白,故作镇定地抬眼四下一扫。
不知是管理松散还是人手不足,导医台处居然没有护士。
“怎么没人?”
爱丽丝清了清嗓子,正要扬声询问,却忽然被凌娇娇拉了一把。
她无声地朝导医台上的一本小册子指了指。
爱丽丝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发现那是一本来访者登记册。
她瞬间便get了好友的意思。
俩人沉默地互相比划了一番后,凌娇娇凑到导医台旁,低头翻看登记册上的记录,爱丽丝则挡在了她和病区入口之间,四处张望着给她打掩护。
凌娇娇径直从四年前开始翻起。
她查阅的速度极快,瞬息间就能翻过一页。
没过多久,爱丽丝做作地高声咳嗽了几下,凌娇娇心里也有了底。
年约四十的护士急匆匆从病区里走出来,看到大厅里站着两个面容陌生的年轻女孩,脚步微顿。
“你们是?”她狐疑地来回打量两人。
视线扫过导医台上的登记册,发现它的书页好好的合拢着,并未被人随意翻动过的模样,护士心下微松。
凌娇娇嘴角翘起,露出一个乖巧善意的笑。
“您好,我们是爱丽丝吨学院的学生,想过来探望一位曾经帮助过我们的师姐,她叫何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