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肘一撑地面,她利落地坐起来,四面看了一圈,嘴角微弯,露出个近似嘲讽的笑。她拿起林翊放在身边的小药囊,看都不看,随手丢下山道。
小药囊掉进草丛里,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声,骨碌碌地滚下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草木间。
叶榕起身:“你?答应我的事情,该做到了吧?”
她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尾音含笑,怎么听都有三分恶意的嘲弄:“我不是已经帮你报仇了吗?那个小姑娘,到死还让你跑出去,让你快逃呢。”
“她活该。”想起倪南,叶榕一阵恶心,表情都有点扭曲,“装什么大度,还来关心我,恶心。”
“有趣,真的有趣。人啊……”身后的人感慨,“真好玩。”
听着这话,叶榕心里涌起一股不适,她皱了皱眉:“我答应你?的事可都做到了,要不是为了混进去,我才不装呢。这两个多月,我浑身都不舒服。现在你已经拿了慕时的身体了,答应我的事情呢?”
藏在慕时体内的蠪侄微微一笑,这个笑容很扭曲,但?因为慕时长了张漂亮的脸,硬生生冲淡那种鬼魅般的邪气,反而显得有点妖媚。但?她只是看着叶榕,微微歪着头,一言不发。
叶榕越发不爽,伸出手,刚刚握过林翊袖子的掌心里朱砂的印迹已经浅了很多,只有隐约的阵法痕迹:“你?自己看,阵法我也已经印在她身上了。”
蠪侄瞟了一眼,缓缓点头:“好。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他们都死!”叶榕毫不犹豫,明艳的脸上显露出一种扭曲的快意,“整个仙门都都欺负我,死了也活该。对了,那两个人要交给我,我要一片片割下他们的肉,让他们哭着求饶,再杀了他们。”
“整个问玄门?”
“对,整个问玄门!”叶榕忽然想到更要紧的事情,“还有我的脸,我的脸!为了装得像,被划伤了,你?要帮我治好。”
蠪侄又?笑了一下:“过来吧。”
叶榕往前几步,抬起头,直视着蠪侄。
蠪侄抬手,轻轻地隔空覆在她脸上。
看来是先治脸。叶榕想这也不错,比起问玄门的生死,她更在意这张漂亮的脸。
等她治好了脸,她就让魔神派妖兽和邪魔冲上问玄门,把那些欺负她的弟子全部杀了,尤其是新任青云峰主。
一想到板正严肃的仙君在妖兽齿下瑟瑟发抖,甚至哭泣着求饶的样子,叶榕就觉得浑身舒畅,甚至想大笑。能见到这副光景,也不算辜负她假装成这个恶心的样子隐藏在问玄门,只为了让慕时吃下魔神的真核。
说起来,若不是林翊的那碗鸡汤……
叶榕忽然睁大眼睛,眼球在吸力下突出,几乎要掉出来。她想伸手?去抓蠪侄的手?,双臂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你?……”
“你?自己说的,要整个问玄门死。”蠪侄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居然有点天真的感觉,“难道你?不是问玄门的吗?”
她笑起来,五指微扣,掌心的吸力更强。
叶榕感觉到身体里的灵力飞快地涌出身体,细小的血珠突破脸上的肌肤,一滴滴飞溅出去。身体好像被从中一寸寸撕碎,她痛得要命,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嘴唇无力地张合,只吐出来一串血沫。
灵力吸尽,蠪侄收手,已然枯槁的身体摔在地上,枯黄的皮紧紧绷在骨骼上,再看不出曾经曼妙的身体曲线。
蠪侄冷冷地看了叶榕一眼,讥讽地翘起嘴角:“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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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翊小心翼翼地用鞘内的寒霜拨开草丛,看清时猛然后退半步,喉咙里涌上来一股作呕的感觉。她立即捂嘴,半弯下腰,强行压下胃部的不适。
草丛里是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状凄惨,浑身枯槁,银白色的交领空荡荡地挂在枯干的身体上,蜡黄的皮肤里隐隐透出骨骼的走向。有一具全尸的还算运气好,运气差的被尖齿利爪开膛破肚,肠子淌在地上,甚至腿骨被生生咬出锯齿状的断口。
林翊使劲吞咽一下,卡着喉咙:“这是……”
“死了。”慎渊面无表情,“皮肉枯槁是因为被吸干灵力,尸体残缺就是妖兽啃食。”
到底是同门,尸体太惨烈,林翊不敢再看:“那叶榕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是说,在她侥幸逃出来之后,这些人遭遇了兽潮?不对,死因是吸干灵力……”
慎渊嗤了一声:“谁说她一定是逃出来的?”
“什么?”林翊一时没听懂,片刻后陡然睁大眼睛,“你?是说,她……”
接下来的话慎渊都不用听,轻飘飘地应了一声:“我说你会后悔的。”
想到叶榕先前的样子,林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睫毛轻轻颤动,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她……”
“人性而已。”慎渊漫不经心地回复,“握紧剑。”
林翊下意识地照做,吞咽一下,警觉地绷紧身体:“怎么了?”
“蠪侄就在附近。”慎渊抬头看了看,忽然露出点笑,“我闻到他的味道了。”
大敌当前,林翊脑子里的弦绷得死紧,直接忽略慎渊有些奇怪的用词:“那它……什么时候会出现?”
“随时。”
林翊一惊,死死握住了剑柄。
“他藏在暗处,无非是不敢直接露面,但?我猜他会安慰自己说是想看我惊慌失措。”慎渊继续说,“我偏不让他如愿。”
林翊感觉自己听出了点什么,但?又?暂时理不清楚:“神君好像……并不怕蠪侄?”
“我为什么要怕他?当年我斩他八头,轮到最后一个,他自断八尾向我求饶,我才留他一命。”
林翊在心里感慨不补刀要不得,忍不住说:“要是你当时心狠点,直接杀了它,那就好了。”
“无妨。”慎渊说得轻轻巧巧,“我会留他一命,正是因为我知道他翻不出什么花。”
这话过于自信,林翊将信将疑,忍不住又看了尸体一眼,睫毛轻轻颤动:“那这些尸体……怎么安葬?”
“你?想在山上纵火吗?”慎渊看都不看,“魂魄已去,不过躯壳而已,不必在意。”
林翊觉得慎渊说的有道理?,再想想古人讲究的入土为安,又?有点犹豫。她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找这个麻烦,错开视线,不再看凄惨的尸体。
慎渊却像是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与其现在想怎么安葬,还不如握紧你?的剑,届时剥下蠪侄的皮,披在他们身上。”
他说话时语气很淡,甚至可以说是轻描淡写,林翊却从中听出点笃定的感觉,莫名其妙地涌出点勇气。她按住寒霜,用力点头:“……好。”
慎渊看了林翊一眼,忽然双手虚握,太都陡然入手。
林翊只听见一声极其清越的剑鸣,两道寒凉锋利的光在眼前一闪而过,然后是慎渊的声音:“来了。”
“什么?”林翊一愣,脑子还有点反应过不来,身体却已经本能地拔出寒霜。
刃口翻转,架住已经逼到边上的黑雾,蠕动的邪魔和林翊相距不过一寸。林翊扭头,视线撞进雾中,邪气扑面而来。
掌下的触感并不陌生,剑刃抵住邪魔就像是抵在史莱姆上,只要手?腕下压,锋利的刃口就会切入邪魔体内。
下一瞬间林翊猛地翻转手腕,寒霜平平地划出去,刃口平移时无比顺畅,撞上来的那只邪魔甚至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她看见?陡然消散的黑雾,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爆棚的心跳,但?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甚至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妙的兴奋,握剑的手?心不自觉地渗出汗来。
“很好。”慎渊信手挥斩,露出点像是赞许的笑,“我原来还想着,你?会不会哭。”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见?鬼的形象?!”林翊都不知道这个槽该从何吐起,她很想组织一下语言,但?是另一波邪魔涌上来,直接夺走了她的注意力。
一波波的邪魔涌上来,就像当时在皇城一样,林翊越砍越觉得自己精分。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流水线的机器人,安排给她的工作就是切菜砍瓜;另一方面她出手顺畅圆融,尚且生涩的剑式在实战被打磨得越来越适合她,她甚至不需要看,如同本能一样挥动寒霜,剑锋所过处破开一阵阵的黑雾。
偶尔她的视线会扫到慎渊,终于在实战中欣赏到他的剑术,远胜当时练剑时所见?,仅仅是一瞥都令她胆战心惊。
她第一次见到那种异样的美,挥斩时极尽寂寞又?极尽残忍,混杂着堪称优雅的杀意,让人怀疑那是一支剑舞,配乐要用古琴、箜篌那样的乐器。欣赏这支剑舞的人都会身首分离,而舞者踩着淋漓的鲜血,对着空空荡荡的座位弯腰致意。
寒霜斜切,剑尖在青石上割出一串火花,邪魔一声尖叫,化作雾气散去。林翊胸口剧烈起伏,她转过头,恰巧看见?慎渊振剑。
在他身后,一支箭呼啸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内容提要,慎渊是秀爷实锤了(。)
等下八点二更!!改了下提要不想伪更_(:з)∠)_我码字去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