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宴会进行了许久许久以后,云璟才幽幽入殿。
欢颜坐在楚垣的身后,一句话也没有,甚至没有抬头。
因为一抬头,这眼神就多半要对上。
只是对面身为皇子的赫连初进殿时,欢颜抬头扫了一眼,却在看到他身侧之人时,顿住。
四目相对,她猛地看向楚垣,又看向上座的皇帝,最后看向云璟,空气中仿佛多出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
楚垣,云璟,皇帝,与楚垣有交易关系的南宴皇室,喻子珞……
这些一直缠绕不休,不知是何关系,剑拔弩张的人,今日齐聚一堂,难道会是要一起喝茶赏月的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欢颜总有种预感,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宴会之上丝竹乱耳,舞女们扭动着曼妙迷人的身姿,乐声震耳,大臣们觥筹交错,颇有些纸醉金迷之态,惬意地叫人止不住的松懈。
可欢颜此刻蓦然发现,全场除了皇帝是真的放松惬意,云璟一如寻常,其他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古怪。
欢颜察觉到喻子珞的目光,看见他的唇动了动。
多年的相处让她一眼能看懂他的意思,他说的是,“今夜,任务该收尾了。”
欢颜不解。
不是说要她收集楚垣叛国证据吗,明明已经快了,为何突然说收尾。
他有什么计划,为什么不告诉她?
看着她蓦然变得凶狠的眼神,喻子珞什么也没说。
楚垣的手正摩挲着自己手中的酒杯。
而看向对面落座的赫连初。
这个人给欢颜的感觉,一点也不像先前那个该死的面具男。
他见到她再看她,甚至还骚包地冲她笑。
更让欢颜感到不解的是,喻子珞和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莫非,喻子珞其实是南宴人,来到天启是有什么旁的目的?
重重迷雾几乎要将欢颜包裹。
如今的情况,她是一点也看不明白了。
“沉着些,一双眼睛不要到处乱看。”楚垣出声警告道。
“父亲,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你只需好好跟着为父,事情别多管。”他的眼中闪露出了精光。
欢颜趁着皇帝与包括楚垣之内的大臣们相谈甚欢至极,眼见赫连初和喻子珞出去了,她找了个机会,也遁了。
云璟一眼便注意到了她的踪迹,他眸色微沉。
她倒想看看,这两个人有什么话要说。
只是出去以后,她一个人也没有见到——
人呢?刚想四处看看时,欢颜便听到有个声音在喊她的小名。
“小七!”
欢颜突然被整个提溜起来,竟然是赫连初。
这一切过于猝不及防,欢颜给吓了一跳。
赫连初笑了,“你这丫头看着轻飘飘的,没想到长得这么实在,沉甸甸的。”
欢颜大惊,“殿下请您自重!”
而且……什么叫做长得这么实在,她这辈子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不就是说他重吗?混蛋啊!
喻子珞已经黑了脸,“赫连,够了,把她放下来。”
赫连初放下了欢颜,小声地对喻子珞道,“唉,这就急了,我亲外甥女,就掂掂罢了,不行么?小时候又不是没有抱过。”
“小时候和现在能一样吗?”
欢颜冷着脸的退开,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赫连初还想要拍拍她的肩膀,被欢颜一手挥开,“殿下自重!”
她反手,手中已经多了一枚刀片。
如果这个赫连初再有什么孟浪的举动,她不介意给他放点血。
“小七!”
欢颜皱眉,看见喻子珞摇了摇头。
她一眼瞪过去,饶是喻子珞也只能沉默。
欢颜看着他,“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喻子珞挑挑眉,“什么话。”
“都说了单独说了,喻少分明是肩臂受了伤,怎么连带耳朵也不好使了么?”
“你今日怎么回事,心情这么差呢?”像吃了火药似的,脾气奇大。
欢颜心情若是能好才有鬼。
她目光冷凝,就那么看着他,喻子珞沉默片刻摆了摆手,“行行行,要单独说什么,我随你走一趟好了。”
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脾气如此古怪。
等移步至外后,欢颜总算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这个时候又跟我说什么要我完成任务?你想干什么?”
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欢颜很是不喜欢,即便她确实和喻子珞有十年的契约,可如今也快到尾声,没理由要任他拿捏。
喻子珞抬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罢了,你只需要配合即可。”
欢颜皱眉,“如果你有什么计划,为什么不早些提起?你只是想要利用我是么?”
她看向他,“我不知道你和南晏的皇子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但是这种被当做一个提线木偶的感觉不得不说糟糕透顶。”
喻子珞知道她就这臭脾气。
感觉到自己被利用以后,她若不是这个反应,他还会觉得奇怪。
喻子珞弯弯唇,“我们总共便只有十年的契约,这是最后一次了,楚欢颜,这件事情做完之后,我们的合作就算结束了,所以你不必如此愤怒。”
喻子珞看着她,笑道,“当年的约定,这十年,我教你武功,你替玄幽阁办事,这已经是最后一件,这之后,玄幽阁以及我们都将不再约束你,从此以后,天高海阔,你想要去哪儿,想要做什么,都任你自己选择。”
“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就做一回,我手上的刀,如何?”
借她的手,杀了楚垣,以告慰静儿在天之灵。
欢颜看向他。
看来十年的接触,他一直在等待这一次啊。
说白了,还是为了利用。
她缓缓点了点头,“好,今天之后,就两不相欠了。”
她眼中的神情便淡,微微伸出了手,“那我们,最后一次,合作愉快。”
喻子珞神情微僵,看着她微微伸出的手。
半晌才扯出了一抹笑,嘲笑她,“矫情什么啊。”
欢颜放下了手,默默向他颔首,只是她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这会子事情竟然都说得差不多了,那也没有道理再多纠缠了。
欢颜便看他道,“没什么事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