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小芳你快醒醒啊！”
“你别吓娘啊！”
孙干事“嗷”得一声扑了上去，抱着闺女的身体就开始晃。
“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孙干事，我下去帮你叫几个人,咱们快点把小芳送医院吧，可别耽搁了。”
姜暮夏虽说?不恐血，但也是头一次面对这?么?大一滩的血,阵阵血腥味直往她的鼻子里钻,下楼时腿一阵阵地发着软，要不是手一直牢牢地拽着扶手，怕是要当场跪下来。
“不行，绝对不行！”
听见姜暮夏提出送医的要求后，孙干事一下就恢复了冷静，抬起手胡乱地抹掉眼泪。
“我这?就带小芳回家,我知道该怎么?照顾她的。”
“反正?，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这?种事儿总归是要出血的,摔一跤流血应该和吃完药流血一样,都是正?常的，正?常的……”
孙干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几句，念得多了都好似把自己也说?服了，扎了一个马步,双手一用力就把小芳给抱了起来。
“这?位女同?志,我知道你也一定是钢铁厂的对不对，算姨求你了，我们小芳实在是命太苦了，今天的事儿你就当没看见行不行！”
“求求你帮姨保密，把这?事儿给烂在肚子里，要是传出去,我们小芳就彻底没活头了……”
“孙干事，今天的事儿我可以保密，但你要是再不送小芳去医院，别说?她以后还有没有活头，我只怕她都撑不到晚上！”
即使姜暮夏没怀过孕，更没打?过胎，但二十?多年来积累的常识告诉她，这?绝不会是普通流产的出血量，这?更像是大出血了，大出血后人很快就会休克，如果没有即时抢救，是会死?人的。
“孙干事，您快看看啊，小芳的脸都已?经惨白了，就连手指头上都没有一点血色了。”
“流产出血正?常，可出了这?么?多的血绝不正?常，您说?您有经验了，那您应该更明白不是吗，之前那一次肯定没有出过这?么?多的血对不对！”
见孙干事表情松动，姜暮夏连忙又下了一剂猛药。
“您再不送她去医院，她就要没命了！”
“冤孽啊！”
“小芳，我的小芳啊！”
一听闺女会死?，孙干事彻底慌了，紧紧地搂着小芳嚎啕大哭，又过了有半分钟，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女同?志，麻烦你去帮我叫人来……”
一听这?话，姜暮夏立刻拔腿就跑，很快就在家属院里拉来了两?个老同?志并?一辆人力板车。
小芳一被送进县医院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姜暮夏把叫来帮忙的两?位老同?志好言好语地送走后，就再次来到了孙干事的身旁。
“孙干事，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工会的干事——姜暮夏。”
“……姜干事，今天，谢谢你了。”
孙干事蹲坐在地上，目光惘然地落在手术室的木门上，过了好久才回复姜暮夏的话。
“孙干事，你不要怪我多嘴，小芳同?志的事情我听说?过一些，你们母女过得确实很不容易。”
“您之前话里的意思我也明白了，这?种事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对吗？”
见孙干事没有回答，姜暮夏也不急，如果孙干事是个果断的人，那么?也就不会再发生?今天的事情了。
“你有没有想过彻底地遏制住这?种罔顾人伦道德与社会法制的恶□□件。”
“我当然想！”
闻言，孙干事激动了，眼睛里闪烁着无?边的恨意。
“可是不行，姜干事你是不会明白的，我已?经试过很多办法了，我还把小芳锁在了家里，可我，可我还是没有防住……”
“孙干事，我的意思是报公安，或是上报工会。”
姜暮夏严肃地望着孙干事，“您应该也明白，能在家属院里犯下这?种事情的肯定也是钢铁厂的人。”
“如果不把这?个罪恶的源头逮住，那你哪怕做了再多的防护工作都没用，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只有抓住这?个人，问题才会真正?解决，小芳也才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不行的，姜干事，这?不行的。”
“小芳她从小就是个傻子，已?经很让人看不起了，如果再被人知道她被人给糟蹋了，那你让我们娘俩还咋活！”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真的不行，这?个世道对女人太难了……”
孙干事痛苦地摇了摇头，无?比坚定地拒绝了姜暮夏的提议，并?一再要求她保证不把今天的事儿说?出去。
“行，我明白了。”
“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好好地想想我的建议。”
说?完后，姜暮夏就转身回厂了。
她有预感，孙干事一定会再来找她。
就算不为了那100枚晶币，她也一定要把这?个渣到无?底线的人渣给绳之以法！
当姜暮夏回厂时，因为家属院楼道里的大片血迹，小芳出事儿的消息已?经在钢铁厂内传的沸沸扬扬，一个个的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姜暮夏就在现场，恐怕也要信了这?鬼话。
“小姜，到底是咋回事啊？”
孟干事一见着姜暮夏回来，立刻凑了上去。
“厂里面现在都在说?，小芳又发疯了，然后孙干事一下没忍住，失手把她给打?死?了。”
“还说?什么?，小芳死?得可惨了，被人发现时，整个人都泡在了血水里。”
“我之前不是让你去找孙干事了嘛，这?事儿你清楚吗？”
孟干事眼神紧紧地盯着姜暮夏不放，摆明了就是想听八卦。
“大致情况我确实是了解一些，绝对不像厂里面传的那样，小芳出事了没错，但不是孙干事打?的，具体情况我答应了孙干事暂时不说?。
话罢，姜暮夏的脸色透露着几分戾气，“至于之后的事儿，还是要看孙干事怎么?下决定。”
张小红也凑了过来，把手搭在了姜暮夏的肩膀上。
“我就说?嘛，孙干事对小芳多好啊，从不嫌弃她傻，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大。”
“怎么?可能对她下狠手！”
“我怎么?记得你也不比小芳大几岁啊，还一把屎一把尿，你了解得挺清楚。”
听见这?话，姜暮夏没忍住笑了。
“那可不嘛！”
张小红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我小时候可羡慕小芳了，虽然她傻，但孙干事对她是真的好，从来不碰她一根指头，不像我娘，我犯点小错，她就能打?得我满街乱窜！”
同?一时间，童家。
宋宝根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
“娘，娘，大事不好了！”
“着啥急啊，慢慢说?！”
童素菊慢慢悠悠地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娘，小芳家楼道里好多的血！”
“我听人说?小芳被她娘给打?死?了，你说?她娘会不会知道我干的事儿，然后，然后就来……”
“胡说?八道什么?呢！”
童素菊伸手轻轻地拧了宋宝根一把，“你刚刚又去找小芳干嘛，我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了！”
“她你都要碰，也不怕染上她的傻劲儿！”
“娘，你别打?我呀，我就随便看看，随便看看，绝不碰她！”
“呸！”
童素菊颇为嫌弃地瞪了儿子一眼，“你当你娘和小芳一样傻是不是？”
宋宝根：“好了，娘，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嘛！”
“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想啥想，小芳出事儿关?咱们宋家啥事儿啊！”
童素菊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孙香云就是知道了你做的事儿又咋样，她有证据吗，她敢拿出证据来吗？”
“这?种事情哪怕说?出来倒霉的也是小芳，谁让她是个没把儿的，是她贱，她勾引了你，你懂吗？”
“再说?了，孙香云那个女人要是敢对你动手，看我不活撕了她！”
“行了，别想了，管她小芳是死?是活的呢，不关?咱家啥事儿，你就当啥也不知道！”
童素菊最?后嘱咐了宋宝根一句后，就走去了客厅。
“饿不，今天娘给你做白面饺子？”
“行，娘你就用昨天那个漂亮女同?志拿来的富强福做呗！”
“娘，你可真聪明，想得出装病这?一招，这?下不仅不干活都有钱拿，还有额外的营养品呢！”
“那可不！”
童素菊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自从你那个死?鬼爹没了以后，咱家的情况是越来越好了。”
“你等着，再过两?年，娘一定给你挑个好媳妇！”
“娘，我觉得昨天来的那位女同?志就挺好的。”
一听这?话，宋宝根立刻来了兴致，钻到了童素菊身边。
“我去外头打?听了一下，听说?这?位姜干事是革委会主任的侄女，并?且自个儿还有一套房。”
“哦，对了，我还听说?她和工会秦主席的关?系不错，你说?她要是成了咱家的人，那我这?工作问题不就不用愁了？”
“娘，我真的还挺喜欢她的，你帮我出出主意呗！”
闻言，童母蹙紧了眉头，“这?个女同?志条件倒是真不错，就是命不好。”
“……不过，试试也行，大不了之后再换了她。”
“那，那她要是看不上我咋办？”
想起姜暮夏的模样，宋宝根开始心痒痒了。
“那就由不得她了。”
童素菊把面团砸到了桌上，重重地揉了几把。
“一会儿你去楼道里把这?饺子给煮了，煮完后你再去街上给我买点黄连片回来。”
“娘，你还要用黄连片洗脸啊，我瞧着你这?脸已?经够蜡黄的了，一看就是病得不轻！”
“呸呸呸，你小子说?啥呢！”
听见儿子咒自己，童素菊急眼了，重重地抬手拍了他一下。
“让你去就去，少废话！”
“避着点人知道不？”
宋宝根不耐烦地嘟囔了几声，“知道，知道！”
因为元旦汇演近在眼前，姜暮夏盯完合唱团的排练后，一出排练室才发现天色居然已?经漆黑一片了，抬手看了眼手表，嚯，都五点半了。
这?还是她上班以来头一次这?么?晚才下班，匆匆告别了张小红后，她就往老家属院走。
走着走着，姜暮夏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在她心里一紧打?算偷偷加快脚步的时候，孙干事突然在背后叫住了她。
“姜干事，麻烦你等一下。”
“我有话要和你说?。”
孙干事从路边的阴影处走了出来，离得近了姜暮夏才发现她的眼眶通红，看着像是哭了一天的模样。
“孙干事，你怎么?突然来了，小芳情况怎么?样，她还好吗？”
“……小芳，小芳她很不好，输了很多的血。”
“大夫说?要是去得再晚一点，就是大罗金仙来了都救不了她的命了。”
“姜干事，谢谢你，是你救了她的命！”
孙干事一边说?，一边止不住的哭，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上午小芳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幕。
差一点点，她就要失去她的女儿了。
小芳是她的遗腹子，她男人早年援朝的时候就没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和小芳相依为命，要是小芳没了，她也可以直接去了。
“您别这?么?说?，是医生?救治的及时。”
说?完这?一句，姜暮夏又仔细地打?量了孙干事一眼。
“您来找我就只是想谢谢我吗？”
“不，我决定要把那个一而?再再而?三祸害了小芳的畜生?给找出来。”
“今天小芳的子宫差点没保住，大夫说?了要再有下次，别说?子宫，命都不一定还能保。”
孙干事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我想了整整一个下午，名声虽然重要，可命更重要！”
“反正?小芳傻乎乎的，别人就算瞧不起她，朝她使眼色，她也看不懂，最?多也就是我被人一起嫌弃罢了，为了小芳也值了。”
“反正?这?些年来，因为小芳不是个正?常孩子，我受到的冷眼也不少，我脸皮厚了，冷眼再多一点也习惯得了。”
“姜干事，你是不是真能有办法帮我找出那个祸害了小芳的人，万一，万一要是人没找到，小芳的名声也毁了，那可咋办啊！”
话罢，孙干事紧紧地握住了姜暮夏的手，抬起眼睛期盼地望着她，好似要她给一个保证一样。
“您放心，小芳的事儿我已?经有主意了。”
姜暮夏轻轻地反握住孙干事的手安慰她。
“保准能把那个幕后真凶给钓出来。”
“行，那这?件事情就有劳你了。”
孙干事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转瞬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叫住了姜暮夏。
“姜干事，你以后下了班回家小心着些，我刚刚好像看见有一个男人一直在边上跟着你，我一叫你的名字，他就窜到小树林里去了。”
“……行，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姜暮夏眯了眯眼，看来刚刚并?非是她的错觉。
这?一次，又是哪位刁民想害她？
隔日一早，姜暮夏刚进工会就叫来了张小红。
“小红，一会儿你帮我传一个消息出去，一定要传到全厂都知道。”
张小红一口应下，“行，是啥消息啊！”
姜暮夏：“哦，就是孙干事家的小芳怀孕了，现在正?住在医院里保胎呢。”
“啥，小芳她怀孕了，哪个畜生?这?么?不要脸，连小芳都要欺负！”
张小红怒了，猛地一拍桌子。
“可不是嘛，这?事儿把孙干事气得不行，她打?算等小芳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就带去京市化验，查出孩子的生?父，也就是那个畜生?究竟是谁！”
“这?都能验得出来！”
张小红惊了。
“怎么?验不出来啊！”
姜暮夏故作高深地望着她，“古时候那都能滴血认亲，没道理?咱们新中.国发展了这?么?多年，技术还退化了不是？”
张小红点了点头，转瞬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对啊，你让我传这?话啥意思啊？”
“啥意思，意思不是很明确嘛，抓畜生?呗！”
姜暮夏咬了咬牙，“除了我刚刚说?的那些，你一字一句地给我传出去外，再加一句。”
“孙干事还说?了，她三天后就会去公安局那里先立个案，要是在这?三天内，有人愿意去她家道歉赔偿，那她可以看在同?事多年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要是过了这?三天还不去，她一定会抱着孩子去京市化验。”
“这?年头，强女干少女往严了判那可是要吃木仓子的！”
“行，我明白了！”
不过短短半天时间，小芳被畜生?糟蹋了的事儿就在钢铁厂内传疯了……
三天后，张小红涨红了一张脸跑到了姜暮夏的办公桌前。
“怎么?了，没人承认？”
姜暮夏掀起眼皮，目光深沉地盯着她。
不应该啊，她的计划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有！”
看着张小红点头，姜暮夏纳闷了，“那你脸色怎么?还这?么?难看？”
闻言，张小红磨了磨牙，咬牙切齿道。
“问题是，不止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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