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优去人家家里闹了那一通,果然没两天就传的整个肥皂厂都知道了。
对长辈没礼貌，本来是不好的评价。但他那天骂人没收声，能?听出是在维护他爸,维护自?己父亲说出去又是个孝子的好名声。
两相抵，大家更多的注意力就放到了祝大成到底有?没有?出轨上。
外公罗雄和祝大成便?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澄清了一番。人家看罗雄还对祝大成那么亲，罗雁也?说是她?识人不清认识了个不安好心的损友才搞出这误会?就都半信半疑的选择了相信。
好几?个人还偷偷和祝大成道歉说之前误会?了他人品。
这时候，祝家和罗家人才发?现私底下竟然很多人知道了祝大成‘出轨’的事，传的很不好听。
这么多人知道又静悄悄的,透出股子不对劲,像是有?人目的性的传播的。
刚开始还觉得?祝优冲动了,这会?儿才知道他捅出来倒是件好事。
罗雄对祝大成道：“这回还多亏阿优了。我和那姓陈的资历人脉都差不多,没想?到他会?搞阴的，污蔑你有?作风问题。”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众人都有?一个普遍观念，一个领导连自?己的家庭都管不好,又怎么能?管好一个厂子？
家里被爆出有?作风问题的领导多半会?被调查，真有?问题之后或者是无寸进?,或者是降职甚至撤职。就算查出是被冤枉的,调查期间升职加薪的机会?也?会?和他无关。
想?到此,罗雄也?是一阵后怕，心中气愤难当。本想?说凭真本事公平竞争，现在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了。
罗雄要怎么反击祝优并不知晓，家里长辈根本不让他掺合这件事。甚至为了能?放开手脚,叫祝大成提前将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送到老?家过年去。
今年回去的时间巧，正赶上村里杀年猪分肉。
今年的猪养的少，也?不肥，家家户户都分得?少，但好歹是肉,分到手大家脸上都带着笑。
曾兰花特地要了个猪蹄，本来是要分几?下炖给怀孕七个月的小儿媳妇补身子的，看到他们一家来就给炖了一半，分了肉给祝优和祝良这些男娃吃。
祝优不好意思抢怀孕婶婶的肉吃，也?拗不过奶奶，就心里记着要他妈等堂弟或堂妹满月添盆时多给点。
年前有?挑着担，用小锤打着长钉的小摊贩到乡下来卖货，因为他敲打出来的声音是‘gingging’，担子里最受欢迎的是要拿钉子敲打下来的麦芽糖，大家都喊他‘卖gingging糖’的。
他一来，全村的小孩都乐疯了，求着家长给一分钱或拿杯子舀一杯豆子等好去换糖吃。
祝优兜里有?钱，给家里的小孩们都买了一分钱的糖，还买了哨子、风车这样的小玩具给弟弟妹妹们玩。
弟弟妹妹高兴极了，其他小孩们就羡慕坏了，只想?着要是自?己有?这么大方的有?钱哥哥就好了。
别说小孩了，他堂哥祝阳都羡慕他。祝阳比他还大一岁，口袋里没有?一分钱，吃口糖还得?蹭弟弟的。
他不由道：“城里真好，我也?想?去城里。”
祝优听见就说：“你可以来啊！”
祝阳摇头：“我哪能?去城里啊，没读书，普通话?也?不会?说，去城里两天都活不过。”
“怎么会?！有?我在你怕啥！”祝优先打了包票，又道：“不是说大队农闲有?办夜校，你认真学?几?天，你不是听得?懂普通话?嘛，只是不怎么会?说，认真学?一段时间应该不难。”
祝阳哈哈笑起来：“啥夜校啊，就在上头讲故事呢，不讲故事都没人听，而且讲故事那人就是我小学?老?师，他自?己也?说不好普通话?，没一会?儿就要蹦出土话?，土不土白不白的，可好笑了。”
祝杉大队的小学?老?师自?己的文化程度也?就小学?毕业，而且人家学?习的时候讲课的老?师完全用的土话?，他普通话?都还是后来要求要用普通话?给学?生上课赶紧去扫盲班自?学?的。学?成个半吊子，带着浓浓的乡音，也?就自?己大队的人听了不别扭。
大队里大家都说家乡话?，没人讲普通话?，他们也?不认为会?说普通话?很重要，学?起来嘻嘻哈哈的不当回事。
祝优就对祝阳说：“那些人一辈子都没打算从大队出去自?然不需要学?普通话?，你既然想?去城里，学?好普通话?很有?必要。”
祝阳笑声一滞，心气有?些虚：“我去城里？真能?行吗？”
“别人问这话?还有?道理?，你问就没道理?。你看看我爸，你叔，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祝优理?所当然道。
祝阳疯狂心动。
每年过年都差不大多，说是大事，也?是轻飘飘的就过去了。今年祝大成过年也?排了班，自?己在厂里过的年。
少了一个亲人在，这年过得?就又少了几?分滋味。
到了年初二，祝优就问罗雁什么时候回家。在老?家呆三、四天还行，久了他也?受不住，遑论他两个妹妹了。
罗雁也?不爱待老?祝家，但她?又怕回早了碍了她?爸的事，就说过了初七再回去。
祝优狠吃了一惊，往年他们不是只待几?天吗？今年都待整十天了还不够，竟然要到初七去？
祝优不懂就问。
罗雁打发?他：“你爸今年没空回来，要你替他多尽尽孝心不行？”
行，怎么不行！
就是这孝还是没尽成。
初三他小姑祝金雨回家了，带着祝优两个瘦成猴干的表妹林来男和林喜儿哭哭啼啼回来的。
没让祝优看，是罗雁后来和他说的，祝金雨身上一身淤青，是被她?丈夫打的。
祝优听了激动地说要为小姑报仇，结果他反挨了他妈一巴掌。
家暴这种事在大人们眼里都是家事，外人管不着。可怜是可怜的，但他们也?只能?可怜可怜，可不能?强出头。他去他小姨夫家揍人一顿是可以，然后呢？他小姑以后还要和人过日子的。
“那你说怎么办？”
“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
祝优一下都不敢信这是他妈说的话?：“不是？这怎么忍？忍了这次他以后就不打了吗？”
罗雁眼中满是不忍：“会?动手打老?婆的男人打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了。”
“那还忍什么！说不定找人去教训教训他他才知道不敢呢！”
“你还小，不懂。”罗雁叹气：“他是你小姑的丈夫，你要真对他做了什么，他有?的是办法让你小姑更不好过。”
“那就离婚啊。”祝优脱口而出。他天天上学?经过的街道办宣传栏上还有?反对家暴支持离婚的标语呢。
就是妇女办事处处理?问题的时候总是劝和不劝分，和他妈态度一样：“你这孩子！哪能?离婚啊，还有?两孩子呢，离了婚你让你小姑和表妹们喝西北风去啊？”
“怎么就喝西北风了？我小姑自?己有?手有?脚的，离了人还不能?活了？”祝优不解。
“怎么活？她?一个人能?干多少活？能?养得?起自?己养得?起孩子吗？你看看大队里的寡妇，不，不止是大队里，就是城里，寡妇那日子过得?多苦，你想?让你小姑过那样的日子？”
祝优回忆了一下自?己见过的寡妇的生活，惨不惨苦不苦的他也?不知道，他又没了解过，就是各种闲言碎语有?点多，就是他都多多少少听到人编排的话?。可……
“我觉得?她?们那样也?比天天被人打来得?好！”
罗雁无语：“我和你说不通。”
“我还和你说不通呢！”祝优道：“被人打了还得?忍着，我就没听过这样的说法。要我说不让私下揍，那就告公安局去，让公安教训他！”
“你嫌事不大是吧！还找公安！你这么能?呢！”
“有?事找公安有?什么不对！”
“你这小兔崽子懂个屁，这事你就是找公安了人家也?会?说是私事让调解的你知不知道。这种事闹公安局里走一圈出来人家会?怎么说？你小姑婆家还不得?恨死你小姑，你有?没有?脑子……”
“阿嫂，你别为了我骂孩子了！”
罗雁说的正起劲，祝优也?憋着劲准备和她?辩。祝金雨推门进?来，母子俩一下都息了声。他们争起来忘了控制音量，怕是都被人听见了。
祝金雨过了年才二十四岁，还是好年华，脸上却有?掩不住的沧桑，似经过了许多生活的磨砺，看着竟比已年过三十的罗雁还老?些。
罗雁有?些尴尬，急着解释：“我刚刚那些话?……嫂子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不关心你，但这种事女人总是要退一步的，这小子不懂事，说的东西都不实际，我才说两句……”
“嫂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也?是想?我好。”祝金雨声音柔柔的，细听又有?一股韧劲在里面?：“不过，我已经决定要离婚了。”
罗雁霎时被震住了。她?其实和祝金雨没怎么相处过，记忆里这是个腼腆害羞的小姑娘，没想?到现在竟然这么果断的说出她?决定离婚的话?。
祝优倒是喜的猛拍了一巴掌：“对！就要这样！阿姑，你太棒了！”
罗雁被他这一巴掌喊回了神，下意识问：“真要离？那孩子呢？”
祝金雨笑了笑，笑容里有?点苦涩：“我就是为了孩子才决定要离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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