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永绍一言不发,越安静越让她胆战心惊。
她慢腾腾从兜里摸出手机,怔愣半天,才想起来还没插电话卡,小小一段卡口被她折腾许久,终于插了进去。
许永绍抖出一根烟,顶开打火机盖,点燃烟头,倚靠半开的车窗,隔着烟雾中眯眼,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康颜拨通电话,静待许久,那头终于接通:“…康颜吗?”
康颜听她嗓音有些哑,眼珠斜向许永绍,许永绍往窗外抖抖烟屑,扬下巴示意她继续。
康颜深吸口气:“你怎么了?听起来不太舒服?”
那头憋嗓子不吭声,蓦然哼唧一声哭出来:“…我不知道,我爸爸、我爸爸被他们带走了,说是要接受调查…康颜,他们说这件事很严重,不知道能不能解决,解决不好可能…可能要进监狱…”
电话里哭哭啼啼,许永绍摸下巴,大拇指揩掉吹落的灰屑,懒懒吐了口烟。
康颜紧锁眉头,五官扭曲挣扎,尽量平静语气:“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艾哲美哭哭啼啼,“他们大人不告诉我具体情?况,只跟我说和姑父那件事有关…我不知道为什么前两年的事突然又翻起了旧账,我爸就不该跟着他掺合生?意…”
康颜抿唇成线,心情?摇摇欲坠,面肌颤抖。
“康颜,我虽然不喜欢我爸对我妈的态度,但他还是我爸…”她抽噎片刻,重新提上口气,“那个老板听说我爸有事,立马让我走。我真的…”
“我知道那些人都是那样的势利眼,但我没想过会?轮到我头上…”
隔着电话线,康颜安抚似的不断点头,也不知安抚的是谁,等对方说完,她才出声:“哲美,你不要慌,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呀,他们说都不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会?有的…”康颜咬唇下?定决心,“会?有的。”
她挂断电话,双手搭于膝盖,紧紧握住手机。许永绍看了眼燃烧过半的烟头,往车门烟灰缸摁熄,轻轻扣好盒盖,悠悠抬眼。
康颜松懈五指,手机滑落脚边,许永绍弓腰捡起,若无其事地递还。
康颜垂眼,看清黑屏中双目失神的自己,终于开口:“你想怎么样?”
许永绍提唇笑一声,很快又抹平唇线:“我怎么样,要看你怎么样。”
话语酝酿在嘴边,吞了又涌出,涌出又咽下,她还是说出口:“…你想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许永绍拉起她的手,将手机塞入她掌心:“小良。”
“诶!”
许永绍注视康颜:“看看最近的酒店在哪儿,今晚不赶路,去那里歇脚。”
“好的许老板。”
司机查好地点,电话通知后面两辆跟进。
贵有贵的好处,即使这样常年翻修坑坑洼洼的山路,车内依旧毫无颠簸,康颜却觉得心脏颠得慌,堵在喉咙眼让人想吐。
许永绍捂住她扒拉座位边缘的手,康颜不反抗,已经把自己当作待宰牲畜,任由他操控。
小地方没什?么大酒店,只有几家装修不错的民宿。许永绍也不挑拣,搂康颜上楼,康颜像失去灵魂的人肉架子,跟随他进屋。
许永绍松开她的腰,不慌不忙走到床畔,脱掉皮质长风衣,随手扔地。康颜抬手,指尖在扣子边徘徊,许永绍冷冷开口:“要我帮你?”
康颜动作停顿数秒,麻利解开衣扣:“我来。”
*
落地窗外一片漆黑,连零星灯火都看不见,依稀辨得波浪似的山体轮廓,透白烟气朝半空弥漫,眨眼被黑暗吞噬。
许永绍站窗边眺望远方,手指夹烟送往唇边,蓦地身子一抖,烟屑飘洒,顺康颜的背滚落。
他仰头,手往下?探,抓住康颜的头发:“…够了。”
康颜顺他的力气抬头,揩去唇边涎渍,许永绍将烟摁玻璃掐灭,躺入床:“过来。”
康颜蹲久了腿麻,扶着落地窗起身,静静站了会?儿,才慢吞吞跨上去,撑着床面缓缓坐下?。
竹篙在男人手中,搅动的不是春水,而?是泥泞。她觉得是污浊不堪、满鼻恶臭的泥泞,粘滞着,困住她的身体,逼迫她沉进去,四面八方的淤泥涌来,她窒息又窒息,仰头望见天空的颜色,晦暗无光。
她恨死了这种感?觉。
明明该是她掌舵,航向却在他手中,她觉得无比屈辱,鼻尖酸楚,强忍着,汗水先泪水一步坠落。
许永绍伸手,柔柔抚.摸她的脸,指腹轻点鼻尖。康颜摁胳膊制止他,许永绍反手一拽,将她拽倒,落他怀中趴着。
康颜双目紧闭,眼角滑泪,许永绍擒住她的后颈,双唇掠过湿发、颈侧,沉沉开口:“继续,还没够。”
细瘦的胳膊重新撑起自己,康颜垂头咬牙,长发落于许永绍的脸庞,来回扫着,许永绍帮她拂偏头发。
康颜开始控制他,夺取节奏,许永绍难以自持,猛然抓住她瘦削的肩膀:“…小颜…我很想…”
他的话语断于嘴边,抬高下?颌闭上双眼,康颜漠然注视,余光瞟到白色枕头,突然俯身捞来,狠狠往男人的口鼻捂。
许永绍猝不及防,本能抓住手腕。
康颜下?了狠劲,可她力气再大,也抵不过男人的力气。许永绍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却没有撇开手,任凭她捂住自己的呼吸。
他想赌她是否真能下手,是否还残有感?情?。
康颜压抑哭腔,逐渐吭出声,汗水混泪水,一股股自下巴淌落,手劲半点不松。
许永绍再也憋不住,忽然加力拽开她的手,康颜被他掼倒于身下?,枕头隔在两人之间。
许永绍依然捏着她的手腕,腮帮紧咬:“…你杀我?”
康颜拼尽剩余的力气嘶吼:“要是杀人不犯法,我不会?让你活到今天!”
他赌输了。
许永绍表情变换,悲哀与愤怒交织,潮红的脸渐渐褪色,和他的心情?一样苍白。
他不知道这几年的努力到底换来了什?么,他剥脱灵魂放入尘埃,祈求得到的人,眼睁睁看他濒临死亡,也绝不松手。
她是真想杀他。
许永绍嘴唇嗫嚅,轻轻摇头:“你…”
康颜要抽手推开他,许永绍再次施力拽她起身,将她推入浴室。康颜扑向盥洗台,扫落毛巾牙刷,许永绍摁住后背制止她拱背起身,康颜伏于冰冷的台面。
她双手撑墙,贴合的缝隙忽松忽紧,许永绍逆向捋她的头发,从发尾到发根,倏忽扯起她的脑袋:“看清楚了吗?”
康颜紧闭双眼,许永绍大吼:“你看清楚了吗?!”
他指着镜子:“你现在是被我掌控,你知道吗?!”
康颜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睁开眼,看见两人摇晃的虚影,许永绍掰过她的下?颌:“恨我是不是?”
“很好,记住这种感?觉,保持一辈子,永远不要忘。”
“只要你逃,就是这种下?场。”
康颜不回应他,他像只交尾的雄蜂,刺入的一刻如此奋力,仿佛是一生?最后时刻,结束即死亡,所以抓紧时间折磨彼此。
这场你死我活的亲昵,打仗一般凶残,占领城池的人毫无成就,丢失城池的人自戟不成。
是场双方都失败的战争。
*
三天的逃离,康颜只带走了满身疲惫,许永绍也没多好过,倚靠座椅,一路都没吭声。
康颜睡到家门口,许永绍径自下车,头也不回地进屋。康颜默然躺车内许久,等司机小心翼翼地催促,她才下?车。
丽姨看他俩一前一后,就知道准没谈好事,尤其许永绍,往日再气也没有自顾离开的时候,可这次走得比谁都急,眨眼便上了楼。
康颜揉揉太阳穴,泡泡屁颠颠扑来,伸着小胳膊:“妈妈!”
康颜俯身抱起他,泡泡搂住她的脖子。小孩虽然思考能力不足,情?绪感知力却很强,依稀明白是妈妈扔下?他跑了,抱着她不肯撒手。
康颜摸摸儿子圆润的后脑勺,泡泡突然挺起腰,手往连衣裤的口袋里摸来摸去,掏出什么东西,话语含糊奶声奶气:“给,妈妈。”
康颜一看,是两颗大白兔奶糖。
她疑惑,泡泡咧出大大的笑容,带了丝讨好意味。
姚姐叹气:“家里奶糖还剩最后几颗,我还以为他偷偷吃了,没想到是留给您了。”
康颜垂眼盯了很久,视线陡然模糊,又立刻擦去眼泪,微笑到:“谢谢泡泡…妈妈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这艘船,沉重大于航行的快乐,开不动啊…
另,我挠秃脑袋想了几个名字,都不好听,已经崩溃到梦里上书广电爸爸赐名,哪怕叫亲爱的xx幸福的xx或者xx行xx令…
取名居然如此困难,我比老许取名还垃圾,大家矮子里面拔将军,挑一挑试试:
《逃爱》
《夜莺飞出海》
《漆黑的浪漫》
《霸总你不对劲》
《养不起的笼中鸟》
《错误爱法经典示范》
要不咱们干脆诚实直白点,就叫《霸总的狗血虐恋》,或者自卖自夸一点《不看错过一百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