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学出去,晚点回。」
许永绍扫完短信,握紧手机。
秋老虎的夜里闷热,包间开了干燥冷气,有人开窗通入潮湿热风,许永绍感觉脖子生了薄汗,松松领带。
建材市场的王老板拎起红酒瓶,汗涔涔的手蹭得玻璃锃亮:“九六年的拉图,最适合配辣味川菜,许总您品鉴品鉴?”
侍应生撬开酒塞,正要斟酒,王老板大手一抬挡了挡:“小曼,来。”
旁座披着薄针织的白裙女孩倾身挪近,王老板搭着女孩的肩:“你还是第一次见许总吧?去给许总倒个酒。”
小曼撩偏长发,双手接捧酒瓶,起身去许永绍身旁:“许总您好,我叫秋曼,是山城师范的学生。”
秋曼年轻面皮薄,说完话已经微微红了脸,清纯的五官未经雕琢,水灵灵的大眼睛秋波荡漾。
许永绍说:“这个开场白,没什么新意。”
秋曼愣神,许永绍却没继续,指端随意将高脚杯推去,秋曼小心斟酒,许永绍瞥过她,她怯生生垂头浅笑。
王老板附掌笑到:“前几天听说许总结婚了,柯总还说许太太很年轻,跟我们小曼好像同岁啊?”
许永绍手指夹杯脚,晃了晃,秋曼故作惊讶:“许太太也才二十岁呀?这么年轻就嫁人的大学生真少见。”
王老板端酒对秋曼:“欸,上次彭老退休宴,许太太头一回露脸,都说许总娶了个漂亮太太,可见是许总眼光好下手快啊。”
许永绍歪唇轻笑:“哪里,王老板这手下?得也挺快。”他小咂一口,“丹宁浓厚,确实适合川菜。”
秋曼脱下针织薄衫,端酒杯:“王老板常说许总年轻有为,今日见您确实如?此年轻,怪不得樊达生机勃勃蒸蒸日上。”
许永绍抬眼,秋曼穿一件白色紧身吊带裙,针织材质纹路细腻,胸前沟壑明显,随动作轻荡。
许永绍隔空举杯,抿唇浅尝,秋曼一口闷完,两颊泛红晕。
王老板酒过三巡,找了个去厕所的借口,摇头晃脑地离开包间,一旁招呼的侍应生随之扶他远去。
秋曼挪凳脚,靠近许永绍:“许总…”她垂眼轻扇睫毛,“不知道饭菜合不合您的口味?”
秋曼缓缓抬头,朱唇轻咬神态娇憨,颊边醉意蔓延全脸,几乎漾进水雾蒙蒙的眼底。
许永绍喉结动了动,皱眉。
他想起康颜的脸,康颜的第一次,夜幕刚临时,她身穿小白裙在舞台低吟浅唱,他受了蛊惑,会?所再?见时,没能压住蠢蠢欲动的心潮。
那时他就想,想看康颜穿小白裙躺在身下?,他会?用膝盖抵开裙摆,这样白纸般的她,就应该由他撕裂,浓墨重彩地挥斥、浸染。
许永绍抿唇。
秋曼从他眼里读出了失神和渴望,手肘悄悄往身侧拐,打算碰落高脚杯…胳膊蓦地一紧。
许永绍用力将手肘摁于桌面。
秋曼笑吟吟:“许总…”
他冷着脸,松五指,陡然推走高脚杯,袖口落了几滴酒渍:“衣服穿多点,怪冷的。”
他拂平衣摆:“告诉王老板,我本就属意与他合作滨南路那块的项目,不用掏空心思?讨好我。”他起身,“话不想说得太满,免得彼此难堪。”
许永绍转头往门口走,垂眼看了看?衣袖:“真可惜,刚到的衣服,脏了。”
*
老贺挪眼珠往后瞟,许永绍开大冷气,扯领带,满脸焦躁。老贺问:“许先生,现在江边挺凉快的,要不开窗透透气?”
许永绍放低车窗,抬下颌:“把烟递给我。”
老贺眉毛牵动眼睛瞪大:“哪里的烟?您是要抽我的吗?我抽红塔山,味道有点辣。”
许永绍略显不耐烦:“储物屉有,掰开就能看到,银色包装。”
老贺往里摸,摸出硬壳纸一看?,白沙烟,貌似还是廉价货。他犹记得许永绍以前爱抽1916,两千一条有市无价,烟气轻柔却够味,怎么戒烟之后口粮水准却变低了?
老贺把烟盒连同打火机递过去,许永绍拢手点烟,猛吸一口,闭眼等待烟味上头。
江风呼呼灌入,老贺脖子发凉起疙瘩,许永绍浑然不觉,任凭它吹散烟气和体温。
他在冷却躁动的意识,冷却烦乱的心情。他隐忍着?,想赶紧回去见康颜,手指越夹越紧,几乎将滤嘴夹瘪。
车开到别墅,老贺一看?时间,八点不到。许永绍换鞋,姚姐迎来接过外套:“您要吃什么水果吗?”
许永绍望一眼楼梯间:“她还没回?”
姚姐笑到:“对啊,太太不是说了吗?今晚和同学聚餐,可能还要逛街什么的,晚些回。”
许永绍脑门突突地跳,抬手揉了揉:“水果就算了,你忙你的,忙完了就去歇息,不用管我。”
他上楼,三楼黑灯瞎火没有人气,冷寂寂的,仿佛是康颜搬来之前。他开灯,看?见影子从脚底蹿出,长长一条直指空无一人的卧室,他又烦躁地关掉。
许永绍回书房处理杂事,原本指望它唤回理智,可惜再?度失败,文字数字在眼前堆积扭曲。
摆钟敲击九声,他越想越觉得心痒,恨不能扯开胸膛往心脏抓,一咬牙忿忿摔笔。
九点多了,还没回。
许永绍从书房踱步去露台,黑夜里绣球花色彩黯淡,花盏低垂,仿佛眨眨眼就会?枯萎。
他脑仁嗡嗡叫,为了缓解情绪,他扑回书房又拿了根银世界,叼入唇间,神经质地点火熄火,许久才点燃。
他边吞云吐雾边走回露台,望见白色电动汽车驶入主道,朝楼底停靠。
许永绍走到露台尽头,一只手夹烟一只手搭栏杆,耷拉眼皮俯瞰。
康颜提书包从后座下?车,有男声叫住她,她俯身听他说话,一双手大幅度拍拍她的肩,康颜笑着?摇头。
许永绍五指握拢,指尖嵌得掌心刺疼,烟屑抖入浓夜。
丁猴子拍着?康颜的肩膀:“没想到富豪竟在我身边!以前真是失礼了,以后还请咱康大小姐多多照应!”
康颜摇头:“别瞎说啊,这不是我家,是我亲戚家,不信你问袁玫玫。”
前座袁玫玫回头:“丁猴子你要是在别人面前多嘴,小心姐扇死你。”
丁猴子缩脑袋:“得嘞得嘞,俩大小姐小爷我惹不起惹不起!”
康颜关车门,朝白车挥手告别,转头拿钥匙开门。一楼客厅没开灯,仅丽姨和姚姐的房间微透亮光,她不想麻烦人,轻手轻脚地上楼。
她抬头望,三楼也没灯,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手机,十点零四分,按理说饭局早该结束了。
康颜上到三楼,脱拖鞋,悄无声息地踩着?地毯,正要进卧室,“啪”一声,灯亮了。
一道人影自露台门口浮出。
康颜吓一大跳:“许…”
许永绍的衬衫领口大开,歪歪倚墙,指缝烟气袅绕:“回了。”他朝墙面挼烟头,“几点了,你知道吗?”
康颜放下包:“我给你发过短信了。”
许永绍倏忽抬眼:“我同意了?”
康颜嗤笑:“我发短信,只是礼貌告知,并没有问你同不同意,不同意又如?何?”
她往卧室走,许永绍扔烟蒂,上前几步抓住胳膊往跟前带,康颜踉跄后退。
他俯身,康颜下?意识偏头,许永绍大手捏夹她的脸,狠狠掰正,目光在两颊巡游:“喝酒了?”
“半杯红酒。”
“半杯?”他加力,“康颜,你胆子变大了,忘了自己喝酒后什么姿态吗?想让我再?提醒你一次?”
康颜想起会?所之夜,这场孽缘的源头,顿时心如?鼓擂,咬着每个字:“你管不着?!”
许永绍压眉,目光陡然阴鸷:“管不着??”
他抓着?她的胳膊拽去浴室,康颜锤他:“你干什么?!许永绍你别发神经!你给我松开!”
许永绍力气极大,任凭她怎么抵抗后退也无济于事,生拉硬拽进淋浴头下?,哐当关紧磨砂玻璃门。
空间顿时封闭,康颜能听见自己喊叫的回声:“你到底做什么?!”
许永绍充耳不闻,拧开淋浴,大股水柱倾泻而?下?,噼里啪啦打湿单衣。
许永绍扒去衣服,将莲蓬头对准她的肩膀冲刷,大手狠狠搓红:“还有哪儿?他还碰了哪儿?”
热气腾腾爬满玻璃墙,康颜挣扎,许永绍将手持浴头卡回,换成头顶花洒,康颜头发尽湿,在后背盘旋聚拢。
她要逃,他捉她的双腕死死扣住,抵她怼紧墙,康颜背对他:“许永绍…你放手…”
她感觉肩膀微痛,偏头一看?,被嘬出红肿,这样的痛在后背弥漫,她一动,他便将她锢得更紧。
康颜双腿下跌,他把她翻面:“这边也要留印记,你的一切都是我的领域…尤其这里…”
康颜被腾空抱起,朦胧望见瓷砖绘的《萨丹纳帕路斯之死》。
许永绍曾告诉她,这是艺术史上最混乱华丽的死亡。古亚述王国濒临覆灭,国王不甘心,不甘心被新王朝取代,下?令杀了他的女人和骏马,绝不交给任何人。
下?完疯狂的指令,独.裁者萨丹纳帕路斯却静卧床边,冷眼旁观。王后被利刃贯.穿,扬下巴挺腰,绝望尖叫。
康颜以为自己会?叫,可是她叫不出声,像被洪水冲走的人抱住浮木,她抱紧许永绍的头,水面带她上下?颠簸。
康颜伸手,想触摸那副鲜艳动感的油画,她好像融进了画,刀是刺于她的体内,可鲜血没有溅出去,而?是涌进来。
康颜张嘴无声求救,水汽在狭小的空间聚集,如?同保鲜膜罩住她的口鼻。
陡然保鲜膜破开,她大口呼吸,油画女人搅成一团猩红漩涡,而?她愉悦地跳进去,体验死亡…
康颜抱腿瘫坐,许永绍关掉淋浴。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抵抗,许永绍蹲下,搂她的脖子:“不要和那群人搅在一起,准时回来,好不好?”
康颜抬头,许永绍已经松懈了表情,脸皮潮红。
他如?此喜怒不定,康颜终于明白,他并不是温柔的人,而?是得到满足才会?低声下?气,会?唯我独尊而?不会?设身处地。
她注视他,缓缓摇头:“不好。”
许永绍再?度绷紧面肌,冷哼一声:“…好啊,好。”他起身,狠狠推开玻璃门,“康颜,你记住了,能碰你的人,只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早说了别信他是好人,老许根本就是个变态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