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颜化了淡妆,抱着户口本下宿舍楼,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太冲动,报恩明明有很?多方式,她偏偏选择了最?老土的「以身相许」。
出了宿舍楼,康颜望见一抹高瘦身影倚着路灯,某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即将嫁给这个人,她的名字将写入他的户口本。
康颜踌躇靠近:“你?怎么不去车里等?”
许永绍上前两步,伸手,康颜犹豫片刻将户口本递交给他,许永绍接过又伸手:“过来。”
康颜牵住他的大手,指腹温暖干燥,她说服自己这即将成为常态,竭力忽视周围人的目光。
许永绍开副驾车门,康颜愣了愣:“贺先生没来吗?”
许永绍绕过车头:“为什么?要第三人在场?”他开车门抬头望康颜,“这是两个人的事。”
轿车离开校园,朝民政局行驶,康颜的心跳如鼓槌,手在身侧握紧,许永绍的掌心覆来,柔柔包住:“紧张?”
康颜诚实地点头:“我不如许先生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对什么?事都泰然自若,这毕竟是我的终身大事,难免会紧张。”
许永绍只手把握方向盘:“你?猜错了。”他抿抿唇目视前方,“我也很?紧张。”
许永绍的五指加力收紧,康颜垂眼,看那两只手掌心贴手背互相安抚,她慢慢松懈了精神。
*
下?午领证的人不多,民政局门口只有一对穿衬衫的小夫妻贴耳私语。康颜慌里慌张地站在门前:“是不是照相都要穿衬衫啊?可我里面只穿了一件T恤。”
许永绍吭哧一笑,摁住她的头顶:“傻瓜,就知道你?临场才慌,我给你?买了。”
他将手提袋塞入她怀中,康颜傻愣愣抱住:“您怎么这么?熟悉啊?您不会是二婚吧?”
许永绍皱着眉:“嗯?”他按住她的肩膀,煞有其事地摆出严肃表情,“如果是二婚怎么办?你?会当场走人?”
康颜还真设想一番,郑重点头,许永绍屈指刮她脸蛋:“每天都瞎猜什?么?呢?进去吧,填申报表的时候就知道了。”
工作人员引领两人到登记照拍摄处,康颜换了件白衬衫,尺码意外合身。许永绍脱外套解领带,瞟了眼康颜,隔空指头顶:“头发。”
康颜连忙往头顶摸,摸来摸去也没摸到东西,只好跑到穿衣镜前,拆了头发重新梳理?。
不知是不是太焦虑,康颜梳了三四遍都不满意,又怕耽搁时间,用眼神求助许永绍,许永绍手搭外套闲闲站着:“为什么?不披着呢?”
康颜疑惑:“登记照可以披发吗?”
许永绍放下外套走近她,小心翼翼地抽走橡皮筋,将她的头发拂去胸前,俯身贴着脸目视穿衣镜:“这样好看。”
康颜凝视镜中的准夫妻。她的脸未涂脂粉,却羞赧嫣红,眼神也青涩躲闪,天然长直发更衬得她干净清纯。
镜子里的男人嘴角带笑,没有像往常那样干脆利落地将头发后梳,而是请人修剪打理?过,换了三七分发型,薄刘海的阴影更显目光深远。
康颜低头,声音讷讷:“就这样吧。”
两人站在喜气洋洋的红布前,跟随摄影师的手势移动目光,摄影师抬手挥了挥:“你?们别紧张!除了结婚证那张正经点,其他随便摆随便拍!”
许永绍揽住康颜的肩,摄影师扬声:“对对对!再贴一点啊!”
康颜试探性歪头靠进他的臂弯,手搭肩头伸入他的指缝,许永绍身形微僵,更用力地握紧。康颜抬头,许永绍垂眼,两人情不自禁地微笑。
摄影师几声咔嚓后回看照片:“嗳,你?们真是我见过最?高颜值夫妇了,要是拍得再自然点,都能挂门口当民政局广告了。”
康颜吐舌头,许永绍依旧揽着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办。”
两人按指示到登记表填写处,康颜静不下?心,手有点抖,仔仔细细填写完,与许永绍一并交递给窗口工作人员。
整套流程下?来只花了几十分钟,康颜却觉得耗尽了所有力气,连红本本都没看几眼,坐车里闻着道旁花香只想睡觉,不知不觉还真点头掺起了瞌睡。
许永绍伸手挠挠她的下?巴,挠宠物般不亦乐乎,康颜怕痒睁眼,迷糊中发现不是回学校的路,随口问到:“还要去哪儿?”
“你?不觉得缺了点东西吗?”
康颜嘟囔靠窗:“证都领了还能缺什?么?呀…”
车拐入陌生小区,小区半旧不新,六层楼房居多,一楼还配有庭院。夹道长期无人打理?绿意猖獗,枫树粗壮的根几乎要掀翻水泥地皮,常青藤攀着红砖爬满围墙,风一过,漾起翠色涟漪。
许永绍停车,康颜再次睁眼,看见一栋三层高的玻璃房。说全是玻璃也不尽然,有黑色包框和木制阁楼,但这样大面积的落地窗康颜还是头一回见,窗外爬山虎将室内掩盖大半。
康颜看着大门招牌:“这是英语吗?”
“是德文,Augenstern。”
“什?么?意思?”
许永绍与她对视:“眼里的星辰。”
康颜睫毛轻.颤,眼珠映着日光跃动。
许永绍顿了顿:“但那只是它的直译意思,真正的意思是心爱之人。”他牵住她,“没有复数形式。”
康颜脸色泛红:“那…这里是干什?么?的?”
许永绍牵她往里走:“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康颜推开玻璃门,〖Augenstern〗的镀金单词醒目地印于大堂,透明墙壁透明橱柜,叶片疏影摇曳,只有橱柜里的各色珠宝钻戒折射白光。
迎面来了一个职业装女人,询问许永绍是否有预约,许永绍点头递名片:“我找贝克先生。”
女人弓腰往里请:“贝克先生在二楼。”
康颜随许永绍上楼,看见戴报童帽的外国老头临窗而坐,胖胖的身子佝偻着,手执放大镜,借外界光线打量散落于丝绒软垫的宝石。
两人走近,贝克听到动静扭头,夸张地张开双臂,中文异常流利:“您就是郑总的朋友了吧?”
许永绍示意康颜落座,康颜已经被各色钻石晃花眼,隔了张桌子面对贝克坐下?,许永绍也挨她落座。
贝克看康颜:“这位是许太太?”
许永绍颔首:“听郑总说你?们新到一批钻石,我特地带我太太来定制戒指。”
贝克将铺垫丝绒的木盘缓缓推去:“您说的是这批吧?”
二十颗钻石还未镶嵌,却已精心打磨,五十八切面熠熠生辉,日光透过,影子投射于蓝色丝绒垫,露珠般晶莹剔透。
康颜看迷了眼。
她不怎么关心珠宝,但光闪闪的东西之于女人有种天然吸引力,尤其鸽子蛋级别的大颗钻石,是种直击心房的诱惑。
许永绍只瞥了一眼,推回去:“还有吗?”
贝克先生与他眼神交流,瞬间明白了他不是外行人,至少对店铺颇有些了解,也不再藏着掖着,起身从保险柜端出更小的丝绒托盘:“这些都是vvs1及以上纯度的钻石。”
许永绍往后靠,注视康颜:“你?喜欢哪个?”
康颜没出息地问到:“这些钻石的大概价位是多少?”
许永绍上身前倾,撑头侧过脸看她:“放心,一颗钻石而已,我还是买得起的。”
康颜咽了口唾沫,接过贝克先生递来的手套,极为小心地扒弄着。其实她一眼就看中了那颗众星捧月的蓝钻,至少有小指指甲盖大,是极为纯净的水蓝色。
康颜说:“钻戒太大了,可能不太方便佩戴。”
贝克先生刚要开口,许永绍抬手阻止:“日常不戴,但大型活动呢?”他拉起康颜的一只手,垂眼轻抚,“做我的太太,藏起来是不可能的,我得带你参加很?多活动。”
康颜不好意思挑选,转移决定权:“你?来挑吧。”
许永绍研判她,倏忽一笑,隔空指了指其中一枚白钻:“有这种大小和纯度已经嵌好的款式吗?”
“有的,我叫人取来您看看。”
康颜边惋惜边松了口气,手指轻动,许永绍挪指尖:“还有这个,做成项链。”
康颜余光瞥去,他的指尖正对准那颗蓝钻。康颜嘴唇嗫嚅,许永绍轻轻一笑:“不是说做钻戒太大嫌麻烦吗?项链就不会麻烦了。”
有人端木盒上楼,打开一看,是已经镶嵌好的成品钻戒。
许永绍挑中其中一枚,贝克先生抚掌称赞:“许先生眼光高啊,这款去年在CoutureDesignAwards得了奖,店里独家款式,普通人还定制不到呢。”
许永绍托起康颜的手,缓缓将钻戒推入无名指。
切割成水滴状的钻戒,两股镶碎钻的铂金缎带缠绕包裹,像藤蔓挂上的一滴晨露,又像锁入掌心的一滴泪。
康颜手指微微颤抖。
没有女人能抗拒这几样东西,钱、帅哥、和钻戒,更何况是一个有钱帅哥送的钻戒。
许永绍拇指抚弄她的指节:“你?跟着我,”他抬眼,眼底有碎碎星光,“想要什?么?,都能拥有。”
他抬高她的手吻于唇边:“新婚快乐,许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