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为她自己，她不会，若是为了家族，她会。渺渺的心中，从未忘记过身为吴家人的责任。”吴老爷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是担心吴渺渺死心眼，若是这样，不论四皇子最终结局如何，她恐怕都是落得痛苦晦涩的下场。
可是作为父亲，正是因为了解吴渺渺，所以反而没办法劝她。
“但愿如此，她若是非要跟着去，也许也是好事。”吴以廷觉得四皇子对吴渺渺就算再恨，也是很难下手的，有吴渺渺在，转移四皇子的注意力，不见得是坏事，吴渺渺心思通透，指不定一路上就让四皇子恢复正常了呢，就算不能恢复正常，有吴渺渺协助他，也更顺利些。
四皇子或许会弄死吴家任何人，可他一定不会弄死吴渺渺，哪怕他恨吴渺渺，但吴渺渺的命是淑夫人亲自留下的，就凭这一点，吴渺渺是非常安全的。
再者有吴渺渺在，说服连问荆也更容易些。
父子两彼此对视一眼，沉默了下来。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吴渺渺知道了四皇子的打算后，不得不连夜见南疆的那群老头子，让他们跟过去一样，主持好南疆，然后又叮嘱了吴家上下后，带着按照周昊予模样做的人皮面具，带着哭红了眼的吴夫人去了窑城。
吴老爷知道吴渺渺会半夜前来，因此也没有睡下，待他看到女儿跟妻子时，到底还是心疼极了。
吴夫人的眼肿的跟桃儿一样，可见是哭了许久，吴渺渺看起来虽然没有哭过的痕迹，可她眼里的光，却没了。
昔日那个不论遇到什么困境，眼里永远有光的女儿，不见了。
吴老爷叹了口气，一把将女儿跟妻子都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莫要伤怀，到底是有缘无份，不能强求。”
“淑夫人她，她......”吴夫人靠在丈夫的怀里，不受控制的又哭了起来。
若没有淑夫人，她的渺渺，她的渺渺就没了啊！
可是，淑夫人却也因此没了，四皇子跟渺渺之间也断了，这让吴夫人怎么能承受呢，她本就是敏感脆弱的性子，在南疆听到消息后，哭成了泪人，想要安慰吴渺渺，却话都没说完，自己就哭的一塌糊涂，最后反而变成了吴渺渺扛着压力跟痛苦来安慰她这个柔弱的母亲。
“别多想。”吴老爷轻轻地顺着妻子的背，有些词穷，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回，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家妻子了。
尤其是眼里失去了光，性子变得沉默起来的吴渺渺，脸色发白，眼底的青黑清晰可见，不难猜测她这两日多么煎熬。
“父亲，我要跟着一起去。”吴渺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往日里总是带着力量的音色，也变得萎靡无力，黯淡艰涩。
看着女儿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吴老爷的心就跟被人攥紧了一样，难受极了。
“想去就去，但是渺渺，家族需要连问荆的庇护。”吴老爷叹了口气，还是把要紧的事点了出来，以免吴渺渺沉溺于跟四皇子的伤情中，忘了根本。
吴渺渺闻言，又变得沉默了起来，吴夫人哭了半天，吴老爷也跟着哄了半天，最后，吴夫人停下来的时候，吴渺渺才沙哑的开口，“我知道了。”
说完，就转身去了吴以廷的屋子里，把面具放在桌上后，飞身去了四皇子落脚的客栈。
她没有进去打扰他，她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她只是坐在客栈的屋檐上，茫然的望着暗淡的夜空，月光被云层遮挡，一如她的心，被蒙上的阴影，迟迟不肯散去。
而屋檐之下的厢房里，四皇子站在窗边，面容肃杀，眼里的黑洞依然深浓，他知道吴渺渺来了，就在屋檐上，几乎是本能一样，她才停落在屋檐上，他就猛地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若不是骤然想起淑夫人的死，他已经飞上屋檐去了。
爱成了本能，恨的笼罩，才会这样的折磨。
两人不过是隔着一层屋檐，却谁也没有动静，等到了天亮。
爱到深处，才能在恨起来的时候，加倍的痛苦。
夜幕逐渐退下，一抹鱼白沉默的显露于天际，吴渺渺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飞回了知府府。
与此同时，四皇子关上了窗，清俊消瘦的脸，阴鹜的藏于暗处。
吴以廷一大早就爬起来了，清点了二十八万士兵后，让赵立回了南疆，因为四皇子要易容成赵立，吴以廷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两层面具的*，简直绝了，他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厚脸皮三个字，啧。
吴渺渺的出现，吴以廷并不意外，他静静的打量着憔悴不堪的吴渺渺，心想这就是所谓的男女之情，也不过如此。
在他看来，皇族的情感，从来不够长久。
看吧，一语成箴。
“好歹铺点粉，你这脸母亲看到，又得掉眼泪。”吴以廷叹了口气，他也没有安慰吴渺渺的习惯跟经验，只能没话找话。
吴渺渺没有理会吴以廷，沉默的翻身上了马，走在了最前面，一直以来都是她带路，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又或许，只有这样，才不会看着令她痛苦的背影。
吴以廷没有拆穿吴渺渺的狼狈，沉默的看了一眼易容成赵立的四皇子，他骑着马在队伍的中间，距离最前面的吴渺渺，隔得很远。
得了，总归是没戏唱了不是，走一遭能让她死心也是好事。
吴以廷撇撇嘴，但到底还是心疼吴渺渺，策马走在了她的身后，有心隔绝了后面的目光。
“出发！”吴渺渺沙哑的声音落下后，她就扬起了马鞭，发狠的飞奔了出去。
二十八万大军连忙跟上，烟尘四起，一如昔日离京一样的浩荡，吴老爷搂着泣不成声的吴夫人，叹了口气。
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不论是什么样的结局，都是命中注定。
他这一生就这么一双儿女，一个未曾经历打磨，一个心如死灰，前路踌躇，不知凶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