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稀奇,你竟是不恨他?若不是他,你早就是世子了,也不需要远走北疆,一无所有的靠自己,说起来,张氏这般对你,也不过是为了连问云,而你父亲冷待你,其中也有连问云的原因在里头。”
帝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意味深长的深视着眼前平静的连问荆。
“上一辈的恩怨,结束就罢了,不想一代一代的纠缠下去,没意思。”连问荆沉默了许久,神情里也带了几分罕见的少年意气与落寞,他惯有的犀利与深邃,在讲这句话时,竟是消散的干干净净。
帝王不由得有些恍惚起来,眼前的连问荆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罢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没人记得他还很年轻这件事。
看着这样的连问荆,帝王突然觉得自己一直防备着连问荆,似乎是一件无用功。
他还这般年轻,而他已经没有多久可以活了。
“请陛下下旨,册封连问云为定国公府世子。”连问荆见帝王神情复杂,不想浪费时间等待,就再次磕头请旨。
小姑娘在家里等着他,他得快一些。
帝王抿紧了唇,审视般的目光久久没有从连问荆身上移开。
连问荆心里不耐,但依旧磕头在地上,没有起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帝王才突然幽幽的开了口,“罢了,问云这孩子爹娘都这样了,合该给他这个请封。”
“谢陛下。”连问荆面无表情的起身,帝王硬生生的要他跪了一刻钟的时间,无非就是想警告他以后不能插手定国公府的事情罢了。
他也没打算插手,他不想让连问云以为彼此之间还有情分,所以才为他求了请封,从此便再无情分纠缠了。
帝王目光深深的凝视着连问荆,他的少年意气彻底的敛了下去,又像从前那般,面无表情,冰冷严肃。
“滚吧。”帝王收回目光,他累了,也看懂了连问荆的意思,若是他不给连问云世子的位置,连问荆怕还是会为了连问云,在将来争取,一来一去,就又等于有了情分,这可不行。
连问荆微微颔首后,就离开了御书房。
门口的小黄门偷偷的看了一眼肃杀冰冷的连问荆,只觉得那股子气压比帝王还要令他喘不过气来,哪怕,连问荆已经走远了,那股子笼罩下来的压力,依然让他头皮发麻。
连问荆回到将军府后,莫知晓已经收拾妥当了,两人去了趟仁和堂选了些补身体的药材后,就回了安国王府。
东苑内,老杨头再三诊脉过后,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弛了下来,“无碍了,王妃与胎儿都没问题了,但有一点老夫要提醒,王妃不能再经历第二次了,否则,无论是王妃还是胎儿,老夫都保不下来,再者,因着此次中毒的缘由,王妃的身体到底还是受到了影响,临产之时,难产的几率极高,到那个时候,王妃跟胎儿,只能活一个,且若是放弃胎儿,那么,王妃就再也无法二次受孕了。”
“保明珠!”安国王想也不想,急着开口,眼里溢满了心疼。
一旁的明老爷震惊的瞪大了眼,原本被老杨头的一番话打击的惶恐,被安国王这句话,给冲的一干二净。
安国王府有多需要孩子,这件事不是秘密,可安国王竟然还是选择了闺女!明老爷顿时就红了眼眶,发妻难产那日,他也是想保住发妻,可发妻的情况跟明珠完全不一样,当时的情况,只能保得住胎儿。
这成了明老爷心里永远的痛,即便过去了二十多年,那夜风雨交加,发妻的惨叫声跟冰凉的身体,依然成了他一生的伤痕。
“合该如此,若是那般的情况,孩子哪能有人重要,有没有孩子,都是天意,强求不得。”老夫人叹了口气,亲自握住悄然落泪的明珠的手,温柔的目光里满是慈爱。
明珠自小就没有母亲,自从嫁进王府以来,老夫人对她,就跟她从旁人耳朵里听来的母亲对待闺女那样,一分都不差,她内心的缺失得到了极大的安抚,期初她的理智也有告诉她,因为她怀了安国王府最需要的孩子,可如今,大夫已然这般说了,安国王没有半点犹豫的焦虑,让她的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而老夫人的态度也和最初一样,眼里的疼爱半点没有折损。
明珠觉得,这一刻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了。
“母亲,谢谢您。”
明珠泣不成声,苍白的脸因着这次的中毒,消瘦了许多,看起来有种令人心碎的脆弱。
安国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一回,有了想要整个丞相府陪葬的心思。
“傻孩子,一家人,怎的说谢谢二字。”老夫人叹息的轻轻拍了拍明珠的手,这样好的孩子,
正当众人都在不断地安慰泪流不止的明珠时,一道影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蹲在了明珠的床前。
莫知晓只看了一眼明珠的模样,莫名的就想起了阿娘,当下心中大恸,十几年前那一夜,阿娘的尸体在她身边彻底的凉掉,那一刻她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明珠消瘦苍白的模样,无疑是跟脑海里的记忆重合了,这样的重合让她的眼泪,一瞬就掉了下来,音色里的惶恐与痛意无法压抑,她紧紧地抓着明珠的被子一角,音色破碎的不成人样,“母亲,晓晓来迟了。”
明珠泪眼朦胧的看着同样泪眼朦胧的莫知晓,竟是大脑一片空白。
方才,莫知晓喊她母亲了。
这样的痛意神情,明珠有什么不明白呢,莫知晓的生母死在她的身边,她怕是看到自己这个模样,想起了自己的阿娘了。
一屋子的人都震惊了,莫知晓这幅模样,远远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老夫人激动的站了起来,竟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缓缓走来的连问荆眉头拧起,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顿了顿,才淡淡的开口,“我带着晓晓去看了一个神医,治疗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