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大人果然大度,不过。”叶轻歌话音一转,又变得冰冷阴沉。“不管是谁,我都要将他找出来,亲手杀了他为皇上报仇。”
“嗯。”玉凉初点了点头,问道。“那将军觉得武成王和驸马两个人,谁的可能性会更大呢?”
“我不知道。”叶轻歌的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阴郁,“不过,我不希望是驸马,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对公主来说,无疑会是最大的打击。”
“你喜欢公主。”叶轻歌的话音方落,玉凉初便问道。
“对,我喜欢公主。”叶轻歌苦笑一下,“我与公主青梅竹马,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却不是我,我与她之间,始终只能维持在朋友的距离,不过,即便如此,我都已经很满足了。”
叶轻歌说只要和沐槿离维持在朋友的距离,便已经很满足了,他是真的满足,而且没有其他的幻想与奢望,他也不会嫉妒冷依寒,他只是担心有一天她会因他受到伤害。
而玉凉初则不一样,三年前的惊变,几乎让他完全换了一个人,他依旧痴爱着颜倾雪,但那份浓浓的爱意,终究化作沉沉的妒忌,冷依寒的狠心,让他彻底与其决裂。他原本以为,自己所爱的女人,有一个比自己更好的男子与他相配,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男人,那个近乎完美的男人,竟然为了仇恨,而狠心抛弃了她,抛弃了那个近乎完美的女人。
如果没有三年前他的狠心抛弃,他愿意一直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出现在他们身边,就好像近代时期的金岳霖先生一样,他一生痴爱着林徽因,而林徽因的心里却住进了梁思成。这样的结果就是,他经常以一个好友的身份,出现在林徽因与梁思成举办的沙龙聚会上,直到林徽因百年归老,他依旧单身,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终身未娶。
原本,玉凉初也可以如金岳霖一样,默默守护在自己心爱的女子身边,经常出现,却不会惊扰他们的生活。可是,不会了,永不会了,他不会原谅那个人,那个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伤的最深的人。所以,他要报复,要让他为自己的抛弃付出代价。
可是,他错了,真的错了,那个人背弃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本身便是最惨痛的代价,他杀了他,并不是让他为此付出代价,只是让他得到解脱而已。而那个男人,那个背弃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的男人,也恨不得即刻死去,因为死了,便一了百了,一切痛苦,一切折磨,都会随着他的死去而消失。
“满足。”玉凉初反问道,“难道你深爱着的那个女子,躺在她枕边的那个人,心里却装着的那个人,却不是她。你也会无动于衷,你也忍心见她这样生活着吗?”
“爱是不能勉强的。”叶轻歌并没有因为玉凉初的言语,而受到任何刺激,他声音平静,轻轻笑了笑。“我想,这一点,太傅大人应该很清楚,爱一个人,不爱一个人都是不能勉强的。我并非无动于衷,而是无能为力。”
是啊,爱一个人,不爱一个人,一样都是不能勉强的,这一点玉凉初很清楚,只是因为三年前的变故,他的心也变得阴郁冰冷,变得有些偏执,尤其是对冷依寒,心里充满了仇恨与妒忌,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记恨与他,都离他而去,让他为自己三年前的背叛,而被所有人唾弃。
“没错,那种感觉我很清楚。”玉凉初淡淡地笑了笑,“其实,将军与我很相似,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喜欢自己,而她们爱上的却又都是同一个人。你说,那个人是不是很幸运,是不是很让人嫉妒,为何世间纯真美丽的女子,都会对他钟情,为什么。”
“为什么。”叶轻歌思忖片刻,又微微摇头,“不知道,不过,为什么很重要吗,反正你我深爱着的女子,心里住着的那个人都是他,无论为什么,都不会变作自己。”
“是吗。”玉凉初淡淡道,“那你甘心吗,甘心就这样一直下去,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守护在她身边,而与她相守的那个人心里却住着别人,即便如此,你也情愿吗。”
“我情愿如何,不情愿又如何?”叶轻歌冷笑一下,“难道要如你一般,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而不择手段吗?”
听叶轻歌的意思,他似乎猜到了相城之事应该与玉凉初有关,因为,在这个世上,有人想冷依寒死,也有人想他死,但同时想让他和冷依寒死的人,他可以想到的便只有一个,那便是玉凉初。为了夺权,他需要出去手握重兵的飞羽将军,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人,他便一定不会让冷依寒活在世上。
玉凉初想了想,道:“既然你我终究不能成为朋友,那我只想问将军一个问题,新皇年幼,武成王又虎视眈眈,不知道,将军是否会如对先皇一般,衷心与新帝呢。”
先皇,之前说了那么多话,提起沐音离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用皇上一词,而非改成先皇。这一次,玉凉初说出了先皇这一称呼,是想提醒叶轻歌,沐音离已经死去,如今的皇帝是朝音,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沐音离的骨血,是沐槿离的侄子,他既然衷心与沐氏皇族,那就理应衷心于初登大宝的新皇。
叶轻歌直视着玉凉初,声音坚定的回答道:“太傅大人放心,我既是羽国的将军,自然不会让任何人夺取我羽国天下。”
任何人,叶轻歌口中的任何人,不只是武成王,自然也包括颜倾雪和冷依寒,他的回答,是给玉凉初的承诺,也是给他的警告,承诺他不会让人威胁新皇,也警告他不要有谋夺天下之心。
“嗯。”玉凉初自然可以听得出叶轻歌话中的意思,他微微笑了笑,“如此便好,希望你我可以联手,除掉武成王这个奸贼。”
“好啊。”叶轻歌点头回答道,“无论先皇之死是否与他有关,他始终都是我羽国的一大隐患。”
送走叶轻歌的那天夜里,太傅府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一个原本永远都不可能踏入那里的客人。
你想到了吧,那个客人便是冷依寒,不过,他并非玉凉初请过来的,也非自己主动登门,而是暂居于太傅府的梁小越约他来的。
玉凉初、梁小越、冷依寒,这三个昔日好友,再次相聚,却已无当初那种感觉,即便他们还是朋友,却终究不能再如以前那般相对了。
“小越。”玉凉初望了望梁小越,又指了指冷依寒,“你今夜叫他前来,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梁小越看了看玉凉初,又望向冷依寒:“我不管你们两个如今变作怎样,我只问你们一句,在你们心里,我还是不是你们的朋友。”
玉凉初和冷依寒对视一下,而后同时点头,异口同声道:“是,那又怎样呢?”
“玉凉,你仇恨依寒,是因为他背叛了公主,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便无法挽回了。如今,沐音离已死,占据公主的那个人不复存在。”梁小越顿了顿,视线又落到冷依寒身上,“依寒,于你来说,你的仇人也不再了,所以,你们即便不能回到从前,也不要再仇人般相对了,可以吗?”
“不可以。”玉凉初声音坚定的回答道,“他是公主唯一深爱着的男人,可是,他也是将公主伤的最深的男人,所以,我不会放过他的,永远不会。”
“你呢?”梁小越望着冷依寒,问道。
冷依寒面色平静,声音淡然,道:“以前也好,现在也好,我从来没有把你们当做仇人,不过,我也不会为了你们,而放弃复国,所以……”
冷依寒的话没有说完,但他们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就是说,他不想与朋友为敌,但为了复国,却不得不那么做。
“复国。”梁小越微微抬高了声音,“难道复国就对你那么重用吗,重用到不惜放弃其他一切。”
梁小越变得有些着急,冷依寒的声音却依旧淡淡:“小越,你不用再浪费唇舌了,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了。”
“我也不想与你们多费唇舌,可是。”梁小越顿了顿,“可是墨儿她,她看到你们现在这样觉得很伤心,因为你们,她已经从原来那个无忧无虑、任性搞怪的郡主,变成了一个心是沉重,多愁犹豫的女子。难道你们忍心给她那原本娇弱的心上,再加上致命的一刀吗?”
“忍心如何,不忍心又如何。”冷依寒直视着梁小越,眼神空洞而冰冷,看不出丝毫感情。“事到如今,无论发生什么,都只能去承受,没有人可以改变什么。”
“小越。”玉凉初道,“公主想要复国,他也想要复国,冲突在所难免,我希望你可以回答我,到了那个时候,你会站在哪一边。”
到了那个时候,会站在哪一边,这个问题,夏墨也曾问过他,他也曾问过夏墨,而她的回答,是尽力去阻止那样的悲剧发生。但显然已经不可能了,那么,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又会站在哪一边呢,无论是颜倾雪,还是冷依寒,对他来说,都是同样重要,他没有办法抉择,没有。
梁小越没有回答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会有今日这般相对,是为了夏墨,是为了实现她组织悲剧发生的想法,但结果还是失败了,他也应该想到不会实现的,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其实只是自欺欺人罢了。